第1385章 全民偶像

　　其實弘化公主想要留下韓藝，絕對不是韓藝騷包，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弘化公主不想留下韓藝，那可就危險了。
　　要知道韓藝提出的那些政策可都是顛覆性的，她不過只是壹個執行者，縱使她再聰明，面對如此巨大的變革，她心裏是完全沒有底，有韓藝這個締造者在身邊，她心裏也要踏實壹些。
　　不過在韓藝看來，縱使蘇定方那邊不來信，他也會盡早回長安的，不可能在這裏待太久，因為家裏可還有兩個孕婦在。
　　實在是沒有辦法，當初那牧場協議也是他定下來的，而且這壹回他又欠蘇定方、裴行儉壹個人情，如今人家都主動來信了，他怎麽也得過去看看。
　　至於吐谷渾麽，只不過是他計劃中的壹環而已，他不可能將自己寶貴的時間都放在吐谷渾。
　　故此，韓藝先是讓趙持滿回去復命，順便將他去西北消息的傳到長安去，然後便帶上陳碩真、小野以及壹些禁衛軍出發去往安西大都護府，而且還都是喬裝打扮過的，因為韓藝是宰相，如果光明正大的出行，那各地長官都邀他過去坐坐的，這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
　　韓藝知道自己遲早還會來西北草原的，他早就有這個算了，因為當初那個牧場協議，只是權宜之計，肯定還需要許多的政策的輔助，草原才能得以恢復，光牧場協議有個球用，只是韓藝沒有想到會這麽快，而且還這麽突然。
　　還記得當初西北烽煙四起，戰火連天，到處可見顛沛流離的百姓，或者橫在路邊的屍首，非常之恐怖。可僅僅過去兩年，草原上又是生機勃勃，隨處可見成全的牛羊，絡繹不絕的商隊，是匆匆而過，正應了那句話，風吹草地見牛羊。
　　這還不止，關鍵是這道路也是非常平坦好走，並且根據大唐的修路標準，盡量在兩旁都種植樹木，非常的規範，哪怕是隔壁，都有刻在大石上的路標指示，哪裏跟以前壹樣，壹望無際，都不知道該往那邊走，因為當時草原百姓打仗打窮了，牧場也壹時半會難以恢復，這有活幹，有錢拿，有飯吃，大家當然爭先恐後，幹活當然賣力，有得是人在等工作，這道路修得是非常之快。
　　壹片繁華似錦！
　　“這壹切都是妳的功勞。”
　　作為見證者之壹的陳碩真，看著繁榮的草原，規範的道路，也是破天荒的誇贊了韓藝壹句。
　　韓藝受寵若驚道：“能夠到大教主的誇贊，我想我今晚要失眠了。”
　　陳碩真聽他這陰陽怪氣，就莫名的惱火，白了他壹眼，輕輕哼道：“妳也別得意忘形，古書有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妳給胡人帶來了繁華，等到胡人強大起來，很可能會給中原帶去生靈塗炭。”
　　“婦人之見！”韓藝笑道。
　　陳碩真道：“此話乃是出於《左傳》，難道妳說聖人也是婦人之見麽？”
　　韓藝懵逼道：“為什麽不可以說聖人也是婦人之見。”
　　陳碩真壹陣無語，她似乎也想起來，這韓藝丫不把聖人放在眼裏的。
　　韓藝笑道：“自秦以來，草原民族與中原漢族就不斷的發生沖突，難道中原就沒有生靈塗炭過麽？”
　　陳碩真微微蹙眉，道：“妳的意思是，妳這是反其道而行。”
　　“我去，那也算‘道’？”韓藝不屑壹笑，又道：“我問妳，如果當初清溪縣沒有發生那壹場災難，妳還會那麽做麽？”
　　陳碩真先是壹楞，隨即道：“自然不會。”
　　“這就對了呀！”
　　韓藝聳聳肩，笑道：“為什麽妳會起兵，道理很簡單，因為妳們沒有飯吃了，反正橫豎都是壹死，還不如搏壹搏，活得壹日算壹日。”
　　陳碩真沈默以對，因為這是事實。
　　又聽韓藝繼續道：“換而言之，貧窮、落後才是滋生戰亂的罪魁禍首，也許拉桿起義之人是因為權力，因為自己的雄心壯誌，但是他能夠忽悠的人，壹定是窮人，富人是不可能為他沖鋒陷陣的。好比我這樣的，且不說我是大唐宰相，光我擁有的財富，妳讓我去為妳打仗，妳開什麽玩笑，我這條命值多少錢，我妻子多麽漂亮，這大好的日子可是在等著我，我寧可捐給朝廷壹萬貫，我也不願意拿著武器沖鋒陷陣。
　　同理而言，草原上的民族，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飯，比我中原百姓抗災能力還要弱的多，至少中原還有朝廷這個堅實的後盾在，除此之外，那就是靠搶，這生活可想而知，他們為什麽屢犯中原，不是因為什麽深仇大恨，就算這壹代有恩怨，但是過了十代，不可能還會記得。他們發動戰爭的主要目的，就是因為中原富裕，有東西可搶，為什麽中原卻很少進犯草原，道理也是如此，這裏的百姓壹窮二白，來這裏可也搶不到什麽。倘若草原上繁榮，大家都有錢，都在享受，誰還會願意拿命去博壹口飯吃，這道理其實並不難以理解。”
　　陳碩真也表示認同，再有野心的將軍，壹個人也無法造反，還得招納兵馬，忽悠別人為他賣命，但是有錢人肯定不會跑去當兵的。她當初也是如此，如果沒有那壹場洪水，導致上萬百姓無家可歸，饑寒交迫，別說她是假冒的九天玄女，就算她是真的，也不會有人跟著他造反，因此，妳沒法阻止有權有勢人的野心，但是妳可以阻止百姓被他們忽悠，所謂，窮則思變。
　　但也正因為如此，陳碩真卻更加感到好奇，“既然恁地簡單，那為什麽沒有人想得到？”
　　韓藝笑道：“不是沒有人想到這壹點，而是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其實太宗聖上就想到了這壹點，藏富於民，才有助於國家的安定，只要百姓生活過得不好，那壹準出事，就跟隋朝壹樣。只是太宗聖上當時自顧不暇，也沒法幫助草原民族變得更加富裕，故此，太宗聖上只能用胡人來統治胡人。但是想要徹底統治這裏，首先必須讓這裏的百姓過得富裕起來，只要百姓兜裏有錢，他們就不會思變的，才願意接受大唐子民的這個身份，妳想忽悠也忽悠不了。”
　　陳碩真輕笑道：“連太宗聖上都做不到，妳卻能夠做到，難道妳比太宗聖上還要厲害麽？”
　　韓藝道：“如果太宗聖上比任何人都要厲害的話，那太宗聖上為什麽還需要房玄齡和魏征他們？皇帝是皇帝，大臣是大臣，大家各司其職，光說辦事能力，還真是談不上誰更厲害。”
　　陳碩真沈吟片刻，道：“看來妳對此是非常有信心。”
　　韓藝笑道：“那是因為我生在了壹個好時代，壹個令人向往的王朝。”
　　……
　　這要是以前的韓藝，肯定是慢慢遊，因為他非常喜歡這些風土人情，但是如今他心中有了羈絆，而且算算時間的話，元牡丹、蕭無衣都快要生了，他當然想早點趕回去，故此是壹個勁的趕路。
　　忽忽數日，他們終於來到了安西大都護府境內，這安西大都護府就在天山裏面，占據著天山主要通道，其實唐朝的幾個都護府都是建造在主要通道上面，首先，主要通道肯定是戰略要地，那不用說的，沒有道路，後勤都補給不上。其次，這裏百姓也比較多，便於統治。最後，如果建在荒漠戈壁上，鬼會去那裏，那麽這大都護府的意義就不存在了。
　　“怎麽恁地多人？”
　　來到城門前，陳碩真遠遠看到城門前黑壓壓的壹片人，不禁感到有些驚訝。
　　韓藝凝目望去，只見門前站著的人，穿制服的表較少，倒是穿羊皮的比較多，不禁皺眉道：“這又是什麽情況？”
　　他如今也是驚弓之鳥，被祿東贊狠狠陰了壹回，這吃壹塹長壹智啊！
　　“哈哈！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啊！”
　　聽得壹陣爽朗的笑聲，只見壹個面容紅潤，雙鬢卻已是霜白的老者撫須哈哈笑道。
　　不是蘇定方是誰，在他身邊還站著壹位年輕的將領，正是裴行儉。
　　“蘇老將軍！”
　　韓藝趕緊下得馬來，快步迎上前去，拱手道：“蘇老將軍，裴將軍，別來無恙了。”
　　“韓侍郎！”
　　二人抱拳壹禮。
　　“韓小哥！”
　　邊上忽然有人笑呵呵喊道。
　　韓藝偏目壹看，咦了壹聲：“妳們怎麽也在呢？”
　　正是恒篤城的兀可烈、卡斯米、依固等人。
　　兀可烈笑呵呵道：“我們聽說韓小哥會來這裏，於是就趕了過來，希望能夠與韓小哥見上壹面。”
　　不少人紛紛點頭。
　　韓藝壹目掃去，這才發現，原來站在這裏的，全都是西突厥部落的酋長們，有五六十人之多，頓時冒得壹頭冷汗，暗道，只怕想要早點趕回去是不可能的。不禁看了眼蘇定方、裴行儉，妳們這是下套坑我呀。
　　蘇定方、裴行儉都露出無奈的眼神。
　　在城門前光寒暄就寒暄了好半晌，這才往城內走去。
　　韓藝小聲道：“蘇老將軍，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他們都在啊！”
　　蘇定方苦笑道：“妳有所不知，兀可烈他們得知妳在吐谷渾之後，紛紛找到行儉，希望能夠寫信邀妳過來壹趟。不過，就算他們不這麽要求，我也打算寫壹封信給妳，若是妳有空的，就過來看看，這裏也是非常需要妳。”
　　原來這些人都是來朝聖的，當初在韓藝的領導下，大家簽訂了牧場協議，這直接換來了兩年的和平，這兩年內紛爭非常少，誰要敢擅自破壞協議，其余的酋長就會站出來指責對方，而且是有理可循的，因為當初大家吵得是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才達成的，誰破壞協議，就是跟所有人作對。而同時，韓藝還許下了不少承諾，但全都壹壹兌現，大量的商人帶著貨物以及綢緞來到這裏，又是開道修路，促進了不少就業，這壹下刺激草原的經濟，貨物壹下就運轉了起來。
　　因此他們雖然只是跟韓藝見了壹兩面，但是對於韓藝非常信服，認為韓藝是壹個說話算話的人，而且料事如神，是真心為草原百姓在考慮，跟其他的官員不壹樣，很多漢人官員都看不起他們胡人。再加上，他們如今非常崇尚商人，壹來，他們本來就是經常通商，畢竟是遊牧民族，天生的商人，再來，是商人帶領著他們走出困境，給他們形成壹個觀點，就是商人是非常富裕的，要做就做商人，然而，韓藝在商業方面又是壹覽眾山下，是商人中的戰鬥機，因此他們真的是來聆聽韓藝的教誨。
　　不過韓藝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準備，他主要是來拜訪蘇定方的，倒也希望跟這些人見壹見，但是沒有想到他們全都來了。
　　但是人都來了，他也沒有辦法，只能接招吧。
　　說話間，壹大群人入得城內，這城內更是不得了呀，百姓紛紛站在街道兩旁，仿佛只盼能夠瞻仰韓藝的風采。
　　“中間那人便是韓小哥麽？”
　　“應該是的。”
　　“真是年輕呀！”
　　“中原果然是人傑地靈，我是他這般年紀的時候，都還在放馬。”
　　“妳現在在幹什麽？”
　　“放馬。”
　　……
　　“老將軍，妳這也太客氣了吧，我可是壹個低調的人，最關鍵的是，這壹定花了不少錢吧。”
　　韓藝看得忒也誇張了，他都是第壹回來這裏，卻弄得跟天皇巨星似得，不免想到這是不是蘇定方請來的臨時演員，後世的領導不也是如此麽，不管去哪裏視察，壹定是在百姓的簇擁下，好像官民壹家，這套路化了，弄得韓藝都不太好意思了。
　　蘇定方壹楞，道：“花什麽錢？”
　　韓藝道：“難道這些人不是老將軍雇的？呃……對不起，這就是老將軍妳壹句話的事，犯不著花錢雇人。”
　　“老夫可沒有這麽無聊！”蘇定方搖搖頭，又道：“妳要怨就怨那些來自中原的商人。”
　　韓藝不明所以的看著蘇定方。
　　蘇定方呵呵道：“中原那些商人來到這裏後，可是三句不離妳的大名，不管幹什麽，張口便是說道，‘韓侍郎說了’，而且，關於妳在長安那些事跡，也流傳開來，因此這草原上的百姓都非常崇拜妳。”
　　因為中原那些商人都是韓藝給慫恿來的，他們不管幹什麽，都是韓侍郎的吩咐。
　　“真的假的？”這倒是讓韓藝大吃壹驚。
　　裴行儉呵呵道：“這裏還算是好的，我上回去北庭府可要更加誇張，妳在西北的威名甚至還要盛於老將軍。”
　　蘇定方撫須呵呵笑著點頭。
　　“呵呵！”
　　韓藝唯有幹笑幾聲，我特麽這麽低調的壹個人，妳們這樣弄，真的好麽？
　　短短壹段路，硬是走了許久，因為圍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甚至還不少少女躲在人墻後面高喊“韓小哥”的大名，草原女子可都很奔放的，弄得韓藝好生羞射。
　　在壹眾人的簇擁下，頂著無數光環的韓藝來到官衙，這官衙規模可是不小，非常雄偉壯觀。但這都是韓藝要求的，蘇定方可不是壹個貪圖這些的人，他可是有雄心壯誌的。而韓藝這麽做，目的就是為了促進就業，當時西突厥被打的也是壹窮二白，百姓沒錢沒活幹，大興土木就可以促進就業，也能夠有理由撥款，反正先緩過來再說，而且畢竟是唯壹的大都護府，氣派壹點，那也是應該的。
　　幸虧夠大，不然還真不壹定能夠裝得下這麽多人。
　　宴席已經備好，為韓藝接風洗塵，搞得是非常隆重。
　　韓藝很郁悶，他又不貪圖這些，而且他是戶部侍郎，妳們大都護府這麽搞，財政上誰受得了，於是又向蘇定方旁敲側擊幾句，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其實蘇定方也不想這麽高，他也沒有多余的閑錢，這都是兀可烈他們要求的，這宴席的壹切開銷，包括酒肉都是他們自己帶過來的，蘇定方就是提供壹個場所而已。兀可烈他們都認為韓藝是草原的恩人，必須得好好招待。
　　這才剛剛坐下，兀可烈就端起壹杯酒來，道：“韓小哥，當初幸虧有妳，草原上的百姓才能夠走出戰火，過上安定的生活，這壹杯我們代表草原上的百姓敬妳。”
　　這些酋長富商們紛紛起身端杯敬向韓藝。
　　我當初做了什麽啊？韓藝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有辦法，只能起身端杯回敬。等到酒落肚中，他才道：“各位，各位，妳們這樣，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麽，也不是說我想草原安定，草原上就能夠安定，真正關鍵的還是草原上的百姓都厭倦了戰爭，是百姓自己想要安定，功勞不在我。”
　　依固非常激動的爭辯道：“韓小哥，這妳就過謙了，草原上的百姓的確想要安定，可若沒有飯吃，又如何能夠安定，這都虧韓小哥建議陛下派商人前往草原做買賣，並且帶來了大量的糧食，提供了很多活給百姓幹，因此草原上的百姓才能夠過上安定的生活。”
　　“還有韓小哥當初親自主持的牧場協議，要不是那份牧場協議，我們哪能這麽和氣的坐在這裏。”
　　“哈哈！說得是，這可多虧韓小哥。”
　　“要我說呀，韓小哥，妳就別回長安了，留在這裏算了，我們壹定擁護妳。”
　　這尼瑪是黃袍加身的起手式啊！
　　“等等下！”
　　韓藝指著那沒腦子的莽夫道：“妳這是要害我，陛下要聽到妳們這話，那我可就遭殃了。行了，行了，我算是怕妳們了。都坐吧，坐吧。”
　　這馬屁硬上嘴，韓藝也是無語了，等到大家都坐下來之後，他又沒好氣的笑了壹聲，道：“看來妳們的日子都過得挺滋潤的啊！”
　　兀可烈等人都呵呵笑著，不好意思開口。
　　韓藝雙手壹張，道：“所以我壹直都不明白妳們以前打來打去圖的是啥？牧場大壹點，不就能夠多養活幾頭羊麽，有個球用啊，只要妳們願意多動動腦，幾十頭羊都有呀，好比兀可烈，倒賣幾批香水，妳瞧他現在還看得上牧場麽？”
　　兀可烈嘿嘿道：“這多虧韓小哥提攜。”
　　韓藝哼道：“妳這奸商少來這壹套，我還不了解妳麽，這麽多倒賣香水的，為毛就妳發這麽大的財！”
　　“哈哈！”
　　大家轟然大笑起來。
　　那開心的樣子，蘇定方、裴行儉都看傻了，平時這些酋長哪裏這麽好說話，都當慣了土皇帝，俗話說得好，這強龍不壓地頭蛇，即便是蘇定方這個老大也得給他們幾分面子，謀求和平共處，畢竟是異族統治，朝廷又壹再強調，不要再生禍端。可韓藝如今坐在這裏，動不動就揶揄他們幾句，他們還笑得這麽開心。
　　只能說他們真是太賤了！
　　殊不知韓藝這語氣頗對他們的胃口，他們反而不太喜歡文縐縐的中原人士，好比裴行儉這樣的貴族出身，什麽都是壹板壹眼，真是太煩人了，跟韓藝聊天那真是太輕松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更加願意叫韓藝為“韓小哥”，而非是“韓侍郎”，就是因為這樣親近壹些。
　　韓藝這個中原怪胎，想不到到了草原上，卻得到大家如此的推崇。
　　等他們笑罷，韓藝又道：“各位，牧場有多大，養了多少牛羊，這些都是空的，關鍵是這羊肉最後落到誰的口中，妳們養羊養牛不也是為了吃麽，像兀可烈不經營牧場，難道他吃得是樹皮麽，妳們這些家中有幾百頭羊的未必有人家吃得好。”
　　“說得好！”
　　“韓小哥這話真是精辟。”
　　……
　　靠！我不過就是隨便說說而已，妳們至於這樣麽。韓藝覺得沒法跟他們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