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忠義兩難全
唐朝小閑人 by 南希北慶
2018-8-16 17:13
盧國公府。
只見大廳內坐滿了人,這些人可都是十六衛軍的高級將領。
“將軍,如今大司空手下那壹幫人都站在陛下那邊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出聲支持陛下。”
“將軍,咱們要是再不出聲的話,那可就晚了。”
“將軍,這事已經不再是廢後之爭了,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理。”
……
現在誰都看明白了這個局,如今李治那邊已經獲得了大多數人的支持,再加上他是皇上,同樣也是中立的程咬金壹派,也開始著急了,覺得應該出聲,以表忠心。
程咬金虎目壹瞪,道:“妳們這是在幹什麽,咱們的可是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除此之外,其余的事都與咱們無關。”
“可是將軍——!”
“沒有什麽可是,回去做好妳們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是。末將告退。”
老將軍發威了,他們自然不敢多言,紛紛站起抱拳,然後便走了出去。
……
他們走後,程咬金獨自壹人坐在椅子上,垂著頭,讓人只嘆英雄遲暮啊。
這時候,壹個老婦人走了進來,雖然兩鬢已然霜白,但氣質猶在,此婦人便是程咬金的第二任妻子,出身於清河崔氏。
程咬金擡起頭,看了眼妻子,苦笑道:“可就苦了妳。”說著,他仰面壹嘆,道:“想當初秦王府舊臣中,如今就只剩下輔機、我,還有敬德,我實在是做不到在此時落井下石。”
崔氏輕輕握住程咬金那滿是大繭的老手,笑道:“夫君,妳做得非常對,自古忠義兩難全,但在這背後卻隱藏著貪生怕死,大丈夫縱使壹死,也要無愧於天地。”
……
鄂國公府。
“咳咳咳!全勝,老爺最近要閉關煉丹,不管誰來求見,壹律不見。”
須發蒼白的尉遲敬德站朝著管家全勝吩咐道。
全勝楞了下,道:“若是宋將軍他們呢?”
“妳聽不懂我麽,什麽人都不見。”尉遲敬德微微壹瞥。
“是,小人明白了。”
尉遲敬德點點頭,然後入得屋內,這門壹關上,他不禁嘆了口氣,抹了抹雙眼,嘆道:“輔機啊!妳真是聰明壹世,糊塗壹時啊!”
想當初秦王府舊將何等威風,外有尉遲敬德、程咬金、侯君集、段誌玄等名將,內有房玄齡、杜如晦、高士廉、長孫無忌等名臣,不管是壹統天下,還是玄武門之變,貞觀之治無不出於他們之手,可是到如今,卻只剩下他們三個,雖然平時相互之間多有吵鬧,但是這壹份數十年的交情,實在是無可替代。
他們活到這把年紀,都已經成精了,難道就看不清當前的局勢嗎?但是程咬金、尉遲敬德都是武將,武將極重情意,他們寧可裝糊塗,也不願對長孫無忌落井下石。
……
司空府。
李勣終於從城外搬到城內來了。
李弼從外面走了進來,見李勣還在低眉沈思,於是輕聲喊道:“大哥!”
李勣壹怔,擡頭望著李弼,道:“妳回來了。”
李弼道:“大哥,妳在想什麽?”
“沒什麽。”
李勣搖搖頭,道:“禁軍的情況怎麽樣?”
李弼道:“多數將領已經站在陛下這壹邊,唯獨——”
說到這裏,他欲言又止。
李勣道:“是不是盧國公和鄂國公兩派沒有出聲?”
李弼點點頭,道:“其實鄂國公早早就退出了軍中,他的影響倒不是很大,可是盧國公不同,當初陛下登基之時,盧國公為了保護陛下順利登基,曾率領眾將士不眠不休的守衛長安數月,在京師禁軍中,盧國公影響力非同小可,即便是咱們最多也只能說與他旗鼓相當,除非從邊境調人過來。”
李勣眼壹瞪,道:“盧國公身經百戰,義勇雙全,乃英雄也,我相信他不會幹出這糊塗事的?”
李弼道:“盧國公與太尉的交情甚篤,此事事關重大,咱們不能不防啊!”
李勣微微皺眉,遲疑片刻,嘆道:“皇城的守衛交由薛仁貴,妳再去找楊思訥,讓他與我們的人防衛外城,再派壹些人暗中監視盧國公的人,另外,調太原的高長達駐守隴右。”
李弼好奇道:“為何要讓高長達駐守隴右?”
李勣嘆道:“那肅州刺史王方翼乃是王皇後的堂兄,此人驍勇善戰,文武雙全,若能過這壹關,將來必成大器,我不想讓我大唐損失這壹名將才。所以妳壹定要切記,他們都是我大唐有功之人,而且本事了得,我們大唐需要他們,莫要讓他們察覺到了,以免寒了他們的心。”
李弼道:“是,弟明白了。”
……
……
高家坡!
鄭善行是壹個有始有終的人,當初他幫助這裏的百姓播下希望的種子,今日他又帶人來幫助這裏的鄉親收割豐碩的成果。
“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王玄道望著金黃的麥子,突然輕輕壹嘆。
盧師卦笑道:“妳是沒有想到,還是後悔沒有如韓藝壹般,積極參與進去。”
王玄道搖搖頭道:“其實我也曾想過,但王皇後乃是我族姐,我實在是做不到。”
鄭善行嘆道:“我早就說過,我們幾個紈絝子弟並不適合朝堂,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盧師卦呵呵道:“看來我們此生註定要碌碌無為。”
王玄道道:“那也不壹定,不是還有韓藝麽,他需要我們的幫助。”
鄭善行、盧師卦聽後皆是沈默不語。
……
……
大興善寺。
“爹爹,這裏恁地簡陋,妳還是回去住吧。”
崔戢刃帶著壹絲哀求的向崔平仲說道。
崔平仲笑道:“妳的孝心,爹爹心領了,但是爹爹實在害怕妳大伯他們三天兩頭來家裏教訓我壹番,算了,算了,妳偶爾來看望爹爹壹回就行了。”
崔戢刃面露失望之色,道:“如今大伯他們哪裏有工夫來教訓爹爹。”
崔平仲呵呵道:“我可不會上妳的當,這不過是暫時的,而且妳的那些叔叔伯伯可不喜歡爹爹,又何必自尋煩惱了。”
“那就隨爹爹意思吧。”
崔戢刃無奈點點頭,又問道:“不知爹爹對此事有何看法?”
崔平仲道:“什麽事?”
崔戢刃訕訕道:“就是廢後壹事。”
崔平仲稍顯有些遲疑。
崔戢刃立刻道:“爹爹,孩兒已經長大了,不會那麽容易受人影響,孩兒只是想聽聽爹爹的想法。”
崔平仲瞧了眼崔戢刃,嘆道:“在爹爹看來,在這壹次爭鬥中,沒有贏家,只有輸家。”
崔戢刃皺眉道:“爹爹此話怎講?”
崔平仲道:“自古以來,皇權與相權始終是對立的,為此君主不斷的削弱相權,但是如此壹來的話,可就沒有人再能夠限制君主了,整個國家的興衰,全憑君主壹個人的意誌,君主若英明,國則興旺,君主若昏庸,國家則衰敗,這樣壹來的話,國家就很難長盛不衰。若是臣子可以稍微限制下君主權力,也未嘗不是壹件好事。可是臣子權力太大,架空了皇權,國家也必生禍亂。只可惜鮮有明君能夠很好的平衡皇權和相權,因為多半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崔戢刃點點頭,道:“爹爹說得極是,自古明君手下皆有壹幫能幹的賢臣,而賢臣之所以能夠流芳百世,主要是因為君主願意聽從他們的建議,否則的話,再有能力人才也只會變得籍籍無名,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千裏馬也缺不得伯樂。”
崔平仲笑道:“妳還說妳長大了。”
崔戢刃道:“可是爹爹妳說的是很有道理,歷史上的那些昏君總是難以逃脫獨斷專橫的罵名。”
崔平仲道:“只有愚昧之人才會講道理,因為道理誰都會講,真正聰明的人,是能夠隨機應變的。太尉心裏也是這般想的,他壹定認為他做的這壹切都是為了陛下好,為了大唐好,但事實真的就是如此嗎?還是因為權利熏心,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戢刃,將來妳若入仕為官,壹定要學會妥協,萬不可再像當年壹樣,橫沖直撞,這樣只會招來殺生之禍,而且並不能改變什麽,就好像妳大姐那樣。還是那句話,聰明的人壹定是活著的人。”
崔戢刃皺眉點點頭,又道:“那爹爹也以為太尉輸定呢?”
崔平仲點點頭。
崔戢刃道:“但是太尉當了三十年的宰相,而且自始至終太尉都還未用盡全力。”
崔平仲笑道:“妳說的很對,太尉的確還隱藏了不少勢力,像太尉這種聰明人,豈能自己的壹切暴露在眾人面前,要他真的決心破釜沈舟,殊死壹搏,那勝負的確猶未可知,但可惜,他跟陛下身上都流著長孫氏的血脈,而且皇室中,陛下是唯壹繼承長孫血脈的人。”
……
……
在太尉府壹處非常幽靜的假山後面有著壹間木屋,屋內只設有壹處靈臺,靈臺上放著壹塊靈牌,邊上青煙裊裊。
長孫無忌盤腿坐在鋪墊上,雙目微合。
過得好壹會兒,他突然睜開眼,望著靈臺上的靈牌,嘆道:“妹妹啊,妳說哥該如何做是好?”
此正是壹代賢後長孫皇後的靈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