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閨蜜

　　盼望已久的元旦長假終於到了，平時很少有機會穿便服的高亞麗，穿上去年買的黑色羽絨服，帶著兩大袋昨晚去超市買的零食，早早的去汽車站坐大客回老家。
　　同事們都以為老家在新庵，不止壹次開玩笑說要去古鎮柳下玩玩。
　　難道在新庵公安局幹過就是新庵人，想想就覺得好笑，生怕人家以為自己不好客，高亞麗從未解釋過，事實上解釋她們也不壹定信。
　　看著車窗外的柳下河，聽著坐在前排的兩個女孩討論怎麽才能考上公務員，高亞麗感慨萬千，不由想起過去這些年的經歷。
　　人真的靠際遇！
　　誰能想到壹個在鄉政府打雜的村幹部，會被安排到警務室打雜。誰又能想到壹個在派出所打雜的臨時工，能提幹、能穿上警服成為壹個正式民警。與開著小車擦肩而過的那些老板肯定沒法兒比，但相比辛辛苦苦考公務員卻考不上的大學生她無疑是幸運的。
　　想起這些，自然而然想起韓局，想起正在良莊汽車站等的王燕。
　　當年那麽多同事戰友，調走的調走，退休的退休，只有她壹個人還在良莊工作，正科又怎麽樣，那裏終究是良莊，壹個地圖上都不容易找到的小鎮。
　　正為好姐妹惋惜，客車緩緩停到路邊，剛才坐在前排的兩個女孩跟司機師傅說了壹聲謝謝，提著大包小包跳下車，興高采烈地跟前來接她們的家人打招呼。
　　回家的感覺真好，高亞麗又想起不願意去安樂的父母，想起不願意回良莊老家的兒子，想起壹直想回老家卻整天加班實在抽不出時間的丈夫。
　　“馬上就到柳下，前往新庵、柳下、良莊的旅客準備下車，今天元旦人多，拿好自己的行李，等會兒不要拉在車上。”
　　司機回頭喊了壹聲，高亞麗緩過神。
　　老家雖然離安樂市區不算特別遠，隨著孩子不斷長大這兩年回來的次數卻越來越少，看著車外既熟悉又有那麽點陌生的景色，赫然發現每次回來的感覺都不太壹樣。
　　河對岸的良莊變化很大，這次回來給人的感覺不是變熱鬧了，而是變冷清了。
　　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並非良莊鎮第三任鎮黨委書記沒能力，而是隨著思崗經濟和思崗交通的高速發展，良莊的區位優勢越來越不明顯。
　　路上跑的貨車越來越多，公路運輸大有取代水運之勢，柳下河上的船越來越少，壹路走來看不見幾艘。
　　江北的鐵路建成通車了，思崗有火車站，而且是周邊幾個縣市的大站，人們出遠門尤其去江城或去北京，大多去思崗坐火車，沒人願意再來良莊坐票價既貴又不舒適的長途汽車。
　　思崗縣城東邊的高速公路通車了，北邊到海港，南邊通東海，在南港市郊有可以快速過江的長江大橋；新庵市區西邊有更早建成通車的京東高速（北京-東海），腳下這條車流量曾經很大的省道，省道上偶爾南來北往的大客車，不再是人們去江南和東海的首選。
　　良莊不再輝煌，或者說輝煌已經成為過去，作為壹個良莊人，高亞麗不免有些失落。
　　“新庵、柳下、良莊到了，不要擠、不要急，看好腳下，註意安全！”
　　“這位大姐，拿著，這是我們的名片，每天兩班，上午9點半，下午4點半，準時從這兒過，再去安樂可以給我們打電話，從安樂回來也可以給我們打，如果人多離汽車站也不遠我們可以去接……”
　　客車不知不覺開到柳下河大橋，司機既不打算跟以前壹樣過橋，去橋東邊的良莊長途汽車站，估計也不打算去旅客更少的柳下汽車站，就在三岔路口靠邊停車。
　　在這條線是跑客運的老板生意越來越難做，服務態度好的驚人，司機和售票員全跑下車，壹個打開下面的行李箱蓋板趴在裏面給旅客取行李，壹個笑容滿面的發名片說好話。
　　回來只呆兩天，明天下午就回去。
　　高亞麗沒帶多少行李，只有壹個紙袋和兩大塑料袋零食，接過名片道了壹聲謝，便轉身往柳下河大橋走去。
　　以前這裏有好多黑車司機攬客的，現在沒了。
　　過路車少了，沒幾個旅客，別說元旦沒有，臘月底春節前都沒有，只剩下擺在橋頭的兩個水果攤還在堅守。
　　在良莊派出所工作時沒少跟他們打交道，調到新俺派出所之後更是經常過來，高亞麗認識王老頭和姓陳的大媽，他們壹樣認識高亞麗。
　　“高公安，回來了！”
　　“放假了，回家看看。”
　　“孩子呢，怎麽不把孩子帶回來？”
　　“上補習班，比我還忙。”
　　“現在孩子真苦啊，柳下也有好幾個補習班，”王老頭看看她手裏提的東西，指著壹把香蕉喜笑顏開地說：“高公安，好不容易回來壹趟，給老人帶點水果唄，早上剛進的，進口香蕉，橙子更好吃，又甜汁又多。”
　　高亞麗被搞得啼笑皆非，正不知道該怎麽脫身，橋上傳來壹個熟悉的聲音：“老王，過分了，連公安都敢強買強賣，妳以為擺在橋這邊我就管不到妳！”
　　“王教導，妳這是說什麽話？高公安回來壹趟容易麽，再說我這水果確實新鮮，剛切的橙子，嘗嘗甜不甜，不甜不要錢。”
　　王燕噗嗤壹笑：“謝謝妳的好意，我們不嘗，也不買。”
　　“秤幾斤給孩子吃吃唄，多吃點橙子好，給妳們算4塊錢壹斤，妳們說妳們拿那麽高工資，這也不買那也不買，賺那麽多錢幹嘛。”別人怕公安，“盤踞”橋頭十幾年的王老頭可不怕，順手揪下壹個塑料袋就打算把橙子往裏裝。
　　這老家夥特狡猾，李曉蕾在良莊時不知道被他宰過多少次。
　　王燕早看他不順眼了，雙手扶著武裝帶，看著他笑罵道：“老王，別忽悠我們了，超市才賣3塊半，妳跟我們算4塊。再說我們是良莊人，就算買也要到橋那頭買。”
　　老家夥不高興了，吹胡子瞪眼：“妳良莊人怎麽了，有本事妳別過橋，別來我們柳下。”
　　“路和橋是國家修的，不是妳王大發家的，我想走就走，別廢話了，聽妳的收音機去。”
　　王燕懶得跟他磨嘴皮子，拉著被說得不好意思真打算買幾斤的高亞麗轉身就走。
　　橋下的治安檢查站依然在，崗亭裏卻沒人。
　　沒有圍追堵截任務，良莊派出所民警和協助壹般不會上崗。派出所的小交警隊早撤銷了，這壹片的交通歸交警四中隊管，他們倒是偶爾過來查查車。
　　曾經人流量很大的汽車站冷冷清清，從良莊到新庵的101公交早在去年就不開了，只有壹輛開思崗的中巴停在門口，不到點不發車，車上沒幾個旅客，司機正趴在方向盤上打瞌睡。
　　“越來越冷清了。”高亞麗把東西塞進警車，扶著車門輕嘆道。
　　王燕鉆進駕駛室，系上安全帶，回頭笑道：“人口老齡化，年輕人越來越少，就這樣還留不住，有的考出去就不回來了，有的出去做工程，有的出去做生意，要不是有個工業園區，有幾個廠，會比現在更冷清。”
　　“轄區人口少了，妳們省事。”
　　“省什麽事，轄區人口少了，在編民警也少了，現在又成了9個。”
　　王燕點著引擎，壹邊往鎮區方向開，壹邊無奈地說：“縣裏先是搞開發區，現在又搞什麽工業園區，不去外地招商引資，專門挖下面鄉鎮的墻角，這半年搬走八個廠，全搬思崗去了，還有不少廠想搬。廠少了，鎮沒錢，我們派出所更不會有，防控隊名存實亡，現在就剩下17個協警。”
　　“怎麽會這樣？”
　　“沒錢唄，”王燕指指路口的壹個攝像頭，“韓局當年搞的閉路電視監控，照理說應該升級換代，我們倒好，不僅沒經費升級，連維護都困難，十個攝像頭九個是擺設，只能嚇唬嚇唬人。”
　　“治安搞好就行了。”沒錢誰也玩不轉，高亞麗勸慰道。
　　“治安還馬馬虎虎，如果治安再搞得壹塌糊塗，韓局回來我都不好意思見他。”
　　“最近有沒有通電話，他和曉蕾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國際長途多貴，虧妳還在市局上班，現在用電子郵件，他們春節不打算回來了，他媽和曉蕾媽都在南非，絮絮在那邊上學。”
　　“全去了？”
　　“兩位老爺子沒去。”
　　提起老領導和遠在南非的閨蜜，王燕壹下子來精神，扶著方向盤眉飛色舞：“老盧上個月跟韓總去玩了壹趟，袁政委妳應該記得，也跟著去了。曉蕾托他們給我們帶了禮物，不然我能打電話問妳元旦回不回來。”
　　“又帶禮物，人家是給領導送，我們倒好，反過來了。”
　　“跟他沒關系，這是跟曉蕾的交情。再說他富二代，有的是錢。”王燕忍不住笑了，跟李曉蕾她從來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由於工作單位不在良莊，高亞麗跟李曉蕾的關系沒她跟李曉蕾那麽親密，壹臉不好意思地問：“又帶什麽了？”
　　“南非特產，沒在電話裏說是想給妳壹個驚喜，在儲物箱，打開自己看。”
　　“妳帶在車上？”
　　“廢話，今天我值班，把妳送到家還得回所裏，不帶上妳明天壹早走了怎麽辦。”
　　“我看看。”
　　高亞麗打開儲物箱，裏面只有壹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拿起盒子打開壹看，頓時傻眼了。
　　“這……這……王燕，這是真的嗎？”
　　“假的她也不好意思讓老盧給我們帶，真的，有證書的。”
　　高亞麗看著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鉆戒，愁眉苦臉地問：“王燕，太貴重了，這要多少錢？”
　　跟自己拿到時壹個反應，王燕竊笑道：“我問過，她說不貴，不到壹萬。南非有鉆石礦，產鉆石，所以比國內便宜麽。”
　　“壹萬還不貴！”
　　“對我們來說當然貴重，對她來說九牛壹毛，曉蕾的壹番心意，戴上看看。”
　　鉆石恒永遠，壹顆永流傳。
　　只要是女人，誰不喜歡這亮晶晶的東西，高亞麗情不自禁地戴上，舉起手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笑道：“這就是鉆戒，結婚都沒買，逛商場都不敢看。”
　　“喜歡吧？”
　　“難道妳不喜歡？”
　　王燕吃吃笑道：“如果能再大壹點，我會更喜歡。”
　　“妳怎麽這麽貪心，還如果能再大壹點，再大壹點要多少錢，曉蕾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開個玩笑，說真的，給我的那個我不打算帶，放家裏，等我家丫頭長大了當嫁妝。我家妳知道的，結婚時我爸我媽和他爸他媽什麽沒給我，沒個像樣的傳家之寶。現在有了，就這鉆戒。”
　　“鉆戒不是應該男方買嗎，拿鉆戒求婚啊。”
　　“妳那會兒單曉俊拿鉆戒跟妳求婚沒有？”
　　“沒有。”
　　“這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