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光桿女司令”

　　“被人當槍使”無疑不是什麽好事，不過具體情況要具體對待，要看被誰當槍使，要看打得是誰。
　　全省公安系統能有資格被廳領導當槍使的人真不多，能有機會被當槍使打出“共和國第壹稅案”，打擊壹批貪汙腐敗分子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違法犯罪分子的更少！
　　心甘情願，暢快淋漓。
　　可惜太累太困，實在沒精神再回味，跟大案要案處壹位民警去食堂吃完飯，隨他來到機關大院最裏面壹棟樓三層的壹個房間，倒下就睡，壹覺睡到第二天上午9點多。
　　行李不是在車上麽，越野車不是停在省看守所麽，怎麽出現在房間裏。
　　顧不上那麽多了，先洗澡，換上高亞麗在東華幫著洗幹凈的便服。
　　美美睡過壹個好覺，換上壹身幹凈衣服，刮刮胡子，梳梳頭，精神抖擻，精神面貌煥然壹新。
　　02.28案塵埃落定，接下來只剩收尾。
　　專案組成立到主犯全部落網雖然不足壹個月，最後的總結材料上偵辦時間可不止壹個月。要從去年發現線索算起，要以嫌犯全部移訴或移交結束。如果等法院審理完，這個時間更長。
　　不管有多長，工作量沒之前那麽大，也不再會有什麽破案壓力。
　　正準備打電話問問陳所長他們在哪兒，問問周處長打拐經費能不能爭取到。實在爭取不到就算了，去跟同誌們匯合早點回家，突然發現床頭櫃上有壹張留言條。
　　多個朋友多條路，吳憂知道自己在省廳，專門給大案要案處的主任科員沈翔宇打電話，請人家代為接待。
　　吳憂不拜托同事管，周處長壹樣會安排人管，但絕不會有這麽熱情。
　　人家昨天主動請纓負責安排，匯報時壹直在樓下等著，匯報完壹起去食堂吃飯，壹直送到這間跟賓館似的房間。
　　早上又來過，見自己沒醒，不忍打擾，悄悄留下壹張紙條。用房間電話按紙條上的號碼撥過去，嘟壹聲人家就接了。
　　“沈科長，我韓博，不好意思，壹覺睡過，壹直睡到現在。”
　　“辦案辛苦，應該多睡會兒。”
　　“睡夠了，補回來了。”
　　“行，妳等會兒，我馬上到。先去吃飯，吃完早飯帶妳去幾個處室轉轉。周處早上交代過，讓我給妳當向導。”
　　在廳機關轉轉，多認識幾個領導是好事。
　　關鍵壹個基層派出所長，中間隔著縣局市局，認識省廳的領導有什麽用。
　　張局過來轉轉差不多，縣裏市裏要“跑部錢進”，去首都跑各部委爭取經費爭取項目。縣市兩級公安局同樣要跑公安廳，爭取財政轉移支付，爭取各種專項經費。
　　韓博歸心似箭，苦笑道：“沈科長，我行李不知道誰幫著送過來的，我同事還在看守所。十幾個人，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
　　“他們回去了，昨天下午走的，行李我請看守所的同誌送過來的。別急著走，不是帶妳瞎轉，是真有事，好事。”
　　“什麽好事，能不能透露壹下？”
　　“朱主任想見妳，她是打拐辦主任，妳是全省公安系統第壹個也是唯壹壹個打拐隊長，妳們是同行。下月底又要壹起去西川開會，當然要見見，要好好談談。”
　　與許多省份尤其西南省份的打拐辦聯系過，唯獨沒跟省廳的打拐辦聯系。原因很簡單，想破案只有找拐出地同行，找拐入地同行沒什麽用。
　　人家不光是同行，而且是領導。
　　壹直沒向人家匯報工作，反過來讓人家找妳，韓博尷尬不已，有些不好意思去。想到要是能獲得打拐辦主任支持，打拐經費應該容易爭取壹些，也就顧不上好不好意思了。
　　幹這壹行，臉皮不厚不行。
　　為解決良莊治安聯防隊跑柳下抓賭的事，登門賠錢道歉認錯檢討，被新庵公安局領導和柳下鎮領導罵成那樣依然陪笑臉，這點小尷尬又算得上什麽呢？
　　沈科長在電話裏沒說清楚，吃完早飯，壹起來到打拐辦，才知道主任原來是壹位女領導。
　　“韓博同誌，坐，別拘束，妳雖然不在廳裏工作卻是機關的大名人，給中紀委申副書記、公安部王副部長、我們省委韋書記、國稅總局曲局長等十幾位部委和省委領導匯報工作，多露臉。”
　　朱主任四十多歲，白白凈凈，壹頭短發，看上去很精神同時很和善。辦公室就壹張辦公桌，就她壹個人，不像其他處室好多人，顯得有些冷清。
　　東張西望不禮貌，韓博坐下身，壹臉疑惑地問：“朱主任，您是說昨天聽匯報的有中紀委領導？”
　　“妳不知道？”
　　“我，我平時不怎麽看中央臺新聞，不是不想看，是沒時間看。”
　　匯報壹個多小時，居然不知道聽匯報的是誰。
　　朱主任感覺很好笑，見他又忍不住回頭看辦公室環境，直言不諱說：“小韓同誌，別看了，打拐辦就我壹個光桿女司令。沒錢沒人，這個主任當得不如妳這個打拐隊長。”
　　韓博更尷尬了，急忙道：“朱主任，您別開玩笑了，您是領導，您的工作是領導我們，指導我們打拐。抓人販子、解救遣返被拐婦女兒童這些具體工作，本來就應該由我們基層民警幹。”
　　英雄見過不少，專業打拐民警幾乎全是英雄。
　　榮立幾次壹等功、二等功排不上號，下月底去西川省參加打拐工作會議的打拐民警至少有五位公安部壹級英模、十位公安部二級英模，全國勞動模範也有好幾位。榮譽無數是共同點，沒錢壹樣是共同點。
　　眼前這位打拐圈的“新人”與老前輩不同，不光會打拐還會打擊經濟犯罪。
　　換言之，能搞到錢！
　　江省是重要拐入地，可惜在打拐工作上壹直沒什麽亮點，別說壹級英模，二級英模都沒有。
　　只要有錢就能打出成績，朱主任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饒有興趣問：“小韓同誌，能不能說說，妳們解救出來遣返回去那麽多名被拐婦女，經費是怎麽解決的？”
　　02.28專案指揮部就設在柳下，與良莊幾步之遙，她想打聽這些情況很容易。何況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韓博壹五壹十據實匯報。
　　通過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搞錢去打拐，現在打算通過打擊經濟犯罪搞錢去偵辦特大拐賣案件，去抓11.26案主犯郝力。
　　打拐是主業，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是副業。
　　果然如此，果然沒讓人失望。
　　“妳們能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想方設法解決打拐經費，這壹點我很欣賞。相對經費，我更欣賞妳們在打拐工作上的創新。爭取鄉黨委鄉政府支持，設立打拐辦。發動群眾，組建打拐誌願者隊伍。安撫、心理幹預、安置遣返甚至想到利用DNA技術偵辦打拐案件，不是創新，是創舉。”
　　誰說江省打拐沒亮點，這些全是亮點。
　　朱主任越想越興奮，不禁笑道：“小韓，我打算跟妳走壹趟，去妳們打拐中隊，去妳們良莊派出所實地看看。跟打拐民警、鎮打拐辦同誌和打拐誌願者們開個座談會，暢所欲言，然後把這些先進經驗總結壹下，去西川開會時可以作壹個專題報告。”
　　人家開了這個口，並且確實認為打拐中隊打出成績，不能拒絕，韓博起身笑道：“歡迎歡迎，朱主任，不光我們打拐中隊歡迎，我們局領導、鎮領導乃至縣領導都會歡迎您去思崗檢查指導打拐工作。”
　　“不要驚動妳們縣領導，我這趟相當於調研。”
　　機關幹部下基層受歡迎，要是不能幫人家解決壹點困難，或者沒任何表示下次去就不會受歡迎了。
　　聽完匯報，想起周健康早上說過的話，朱主任決定借這個機會做點實實在在的事，她沈吟道：“小韓，妳們是全省第壹支也是唯壹壹支打拐專業隊，不能總這麽有名無分。姚廳長和景副廳長對妳印象不錯，我再幫妳爭取爭取。我們壹起發力，看能不能請廳領導幫助協調幾個政法專項編制。有幾個人員編制，妳們縣編辦的工作就好做，就能解決單位編制。讓打拐隊有名有分，讓我們打拐民警可以壹心壹意去打拐。”
　　編制問題比經費更難解決，局裏那麽多同誌在眼巴巴排隊，如果能搞幾個政法專項編制回去局領導肯定很高興。
　　韓博欣喜若狂，激動不已說：“謝謝朱主任，感謝朱主任，只要人員編制能解決，單位編制我們局領導壹定會想方設法去做工作。”
　　“別謝我，應該謝妳自己。”
　　朱主任緊盯著他雙眼，似笑非笑說：“小韓，妳可能不知道，昨天夜裏，浙省公安廳派人來把妳們抓捕的幾個嫌犯押解回去了，證據材料和贓款同時移交。”
　　“贓款也移交了？”
　　“涉及到兄弟省份之間的關系，廳領導認為不能打小算盤，要大氣。”
　　現金幾十萬，存折和銀行卡裏的錢加起來幾百萬。
　　02.28案是思崗縣公安局的案件，這些贓款要先打入局裏的專用賬戶。等法院的罰沒判決下來再打入縣財政局賬戶，然後返還給公安局，最後按事先約定分20%給良莊派出所。
　　壹夜之間，幾十萬不翼而飛。
　　韓博急了：“廳領導怎麽能這樣，這是慷他人之慨，這會打擊我們基層民警的工作積極性。經費本來就緊張，要是總這麽幹，誰會再去偵辦吃力不討好、花錢如流水的大案要案？”
　　誰破案誰受益，要是光破案不受益，光出不進，真會打擊基層公安局的積極性。
　　全是因為經費不足，要是有經費能搞得跟做生意壹樣麽。
　　朱主任輕嘆壹口氣，低聲勸慰道：“這是特殊情況，小韓，別急，要以大局為重。不過這個機會要利用上，跟廳領導訴訴苦，多少爭取點補償。人員編制，打拐經費，打拐車輛，能要壹點是壹點，能爭取多少是多少。”
　　“可是，可是我，我……”
　　“不是讓妳跑廳領導辦公室去要說法，打報告，打申請，材料妳準備，我幫妳遞上去，再請周處幫妳做做工作。”
　　本應該屬於自己的大錢被廳領導大大方方送人了，反過來要求廳領導批點小錢，這算什麽事啊，省廳看來壹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韓博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本應該打擊別人的“韓打擊”，居然被廳領導“打擊”成這樣，朱主任越想越好笑，接著道：“小韓，經費是跑來的，爭取到的。妳們現在有成績有條件，完全可以四處出擊，跑跑婦聯和團委。妳不要出面，請妳們鎮婦聯主席和團委書記出面，他們做過許多工作，上級應該支持。”
　　“我不認識人，他們更不認識。”
　　“妳不認識，他們不認識，我認識啊，我們打拐辦經常跟婦聯和團委打交道。給老家打電話，請他們準備材料。鎮婦聯主要側重於協助解救、安撫及安置被拐婦女，鎮團委主要側重於安置遣返，把打拐誌願者隊伍掛到團委下面，全是成績，全是亮點，應該有希望。”
　　這是壹個思路，韓博想了想忍不住問：“可是婦聯和團委有錢嗎？”
　　基層同誌不了解機關，更不了解省裏的人民團體。
　　朱主任微笑著解釋道：“小韓，妳以為省婦聯、省團委跟妳們鎮婦聯鎮團委壹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人家重視，只要人家願意支持，壹家十萬八萬是沒問題的。”
　　領導說得太對了，人家好歹是廳局單位，怎麽可能沒錢。
　　如果有十萬八萬經費，省裏批下來的，鎮裏不敢動，只能打入打拐辦專款專用，就能再次調動周正發和文化站老吳同誌的工作熱情。法制宣傳是最好的防範，把法制宣傳搞好“平安良莊”才能建設好。
　　沒了壹筆大錢，小錢能化緣到當然要化緣。
　　韓博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嘿嘿笑道：“感謝朱主任幫忙，感謝朱主任指點迷津，我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請他們趕快過來，到江城來準備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