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有備而戰

　　昨晚見過照片，韓博壹看認出站在軍官身後的就是本案主犯郭建平！
　　瘦巴巴的，戴著壹副眼鏡，穿西裝打領帶，皮鞋擦得錚亮，梳著跟他們“大師”壹樣的發型。可惜人太瘦，天庭不飽滿，臉上沒紅光，有發型沒福相，顯得很不協調，看上去不倫不類。
　　幹休所在南港，老幹部們應該全是從南港市區來的。
　　坐兩個多小時車，估計坐累了，三三兩兩聚在院子裏，呼吸農村的新鮮空氣，伸展雙臂，甩甩腿腳，相互之間聊聊天，口音天南海北全有。
　　我行我素，悠然自得，對車邊發生的壹切不聞不問，似乎懶得管抓人放人的事，像是來旅遊而不是找麻煩的。
　　現在不是抓人的時候。
　　韓博朝小單微微搖搖頭，熱情無比地上前招呼道：“各位首長，外面冷，剛從車裏出來容易著涼的。會議室地方小，坐不下，要不去我們食堂坐會兒，食堂有開水。”
　　“妳們談妳們的，別管我們。小同誌，廁所在哪兒？”
　　壹個器宇軒昂的老幹部擺擺手，註意力轉移到小單身上，小單急忙道：“報告首長，廁所在對面，辦公樓裏也有，不過要上二樓。對面廁所挺幹凈，我陪您去。”
　　“夏主任，車書記，妳們不是要上廁所麽，壹起去。”
　　“等等，我上車拿衛生紙。”
　　……
　　默默數數，壹共來十八位老幹部。
　　從他們相互的對話中，能聽出不全是部隊老幹部，至少有五六位是地方幹部，正判斷誰離退休之前的職務更高壹些，來找茬的管理員不耐煩地說：“小夥子，誰抓的人，我找誰。其它事先放壹邊，告訴我人在哪兒。”
　　“報告首長，兩名嫌疑人在我轄區從事違法犯罪活動，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已按相應法律法規對其執行拘留，人在我們縣公安局看守所，不在這兒。”
　　“拘留！”
　　韓博點點頭，小心翼翼確認道：“是的，我剛安排人把拘留手續送給他們的親屬。”
　　在市裏有好幾個公安朋友，管理員非常清楚壹旦進入司法程序意味著什麽。
　　縣官不如現管，他是公安特派員，他有案件管轄權。雖然托人給他們局領導打過招呼，要是他不聽局領導招呼，非要上綱上線，局領導也沒辦法，至少在案子上不好說什麽。這跟開地方車被交警攔住，遇上楞頭青，給他們領導打電話不壹定管用壹個道理。
　　管理員急了，聲色俱厲問：“他們從事過什麽違法犯罪活動，妳憑什麽拘留？”
　　韓博裝出壹副猶豫不決的樣子，遲疑了好壹會兒才“鼓起勇氣”說：“報告首長，他們利用會道門，擾亂社會秩序，損害他人身體健康，騙取他人財物。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第二十四條第四款之規定，我公安機關有權對其處以十五日以下拘留。”
　　會道門，開什麽玩笑，妳以為是剛建國啊！
　　管理員臉色更難看了，氣呼呼問：“妳憑什麽認定他們利用會道門，妳知道什麽是會道門嗎？”
　　“我們，我們，我們有足夠證據，我們明確告知過嫌疑人及其親屬，若對處罰有異議，有權申請行政復議。”
　　管理員不了解良莊，郭建平了解。
　　為了把堂弟和表弟撈出來，為了今後在老家傳授功法不受影響，他把管理員拉到壹邊，湊到耳邊低語道：“跟他說沒用，要找說了算的。在良莊，鄉黨委書記盧惠生壹手遮天，只有去鄉政府，找姓盧的。”
　　“妳等著，這件事沒完！”
　　管理員回到車門邊扔下壹句狠話，轉身招呼道：“梁參謀長，夏主任，車書記，我們去鄉政府吧，早點把事辦完，早點去柳下轉轉。”
　　“怎麽回事？”
　　“他說了不算，這裏鄉黨委書記說了算。”
　　“鄉黨委書記才正科，又不是公安局長，憑什麽說抓人就抓人？現在這些鄉鎮幹部太無法無天了，難怪幹群關系越來越緊張。”穿呢大衣的老幹部搖搖頭，痛心疾首。
　　壹個穿皮夾克的老幹部嘀咕道：“鄉鎮壹把手，大事小事說了算，土皇帝。”
　　“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個無法無天的土皇帝。”
　　……
　　老幹部群情激奮，壹個比壹個不爽，上車準備去鄉政府找老盧算賬。
　　陳猛抱著壹個包，飛快鉆進7號車。小單二話不說，很有默契地點著引擎，輕踩油門跟了上去。
　　小任守在二樓辦公室，早把這邊的消息通報給鄉政府了。老盧就等著他們去，實在沒什麽不放心的。
　　兩輛車壹駛出院子，韓博快步走到西面小黑屋外，向幾個剛從裏面走出來的村民問：“有沒有認出來，授課傳功的兩個老幹部在不在裏面？”
　　“在，第壹次是穿紅棉襖戴鴨舌帽的老頭，第二次是穿黃大衣戴眼鏡的老頭，第三次兩個老頭壹起來的。”
　　“不會錯，耳朵邊上有顆痣，記得清清楚楚。”
　　“另壹個滿臉老人斑，就是他們，化成灰我都認識。”
　　自投羅網，管理服務他們的領導有麻煩了，韓博感覺很是好笑，又問道：“軍官呢，是不是剛才跟我說話的那個？”
　　“就是他，好多人見過。”
　　黃小河從今天開始就相當於所裏的人，王燕沒瞞他，剛才悄悄說過正在發生的是什麽事。
　　年輕人，血氣方剛，想幹壹番事業，領導都不怕，壹個小交警有什麽好怕的，才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說：“韓所，剛才那輛大客有問題。車有問題，駕駛員也有問題。”
　　“什麽問題？”
　　“車牌是真的，車不是軍車，駕駛員怎麽看怎麽不像現役軍人，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是地方車掛軍牌。”
　　假的可以暫扣，真的公安無權查它，韓博嚴肅地問：“妳從哪兒看出來的？”
　　黃小河不無得意地笑道：“韓所，我幹三年交警，在路上查三年車，什麽車沒見過。剛才從車邊過，習慣性看了幾眼，發現擋風玻璃上的年審標誌沒撕幹凈，不是部隊車管部門的，是市公安局車管所的。”
　　術業有專攻，不得不服氣。
　　韓博想了想，又問道：“有沒有可能是部隊從地方買的二手車？”
　　“軍車有編制的，不太可能從地方上買二手車。而且開軍車必須是軍人，剛才那司機四十多歲，肥頭大耳，手上戴那麽大壹個金戒指，百分之百不是軍人。”
　　越來越有意思了，來找麻煩，還開壹輛假軍車，韓博拍拍他胳膊：“走，我們壹起去鄉政府，把交警執法的手續全帶上，到了鄉政府聽盧書記命令，他說查就查，他說扣就扣。”
　　“是！”
　　壹來就能查扣假軍車，到底移交給市軍分區處理，還是局裏處理，那是以後的事，關鍵有機會摸老虎屁股，小夥子興奮不已。
　　焦鄉長率領壹部分鄉幹部，十幾個村支書，鄉裏幾個企業的壹把手和幾個鄉人大代表早上去江南考察了。鄉政府沒幾個幹部，只有老盧、崔副書記和統戰委員坐在壹樓大會議室，主持全鄉老幹部工作會議。
　　但是，隨著南港老幹部的到來，老幹部工作會議變成了高級老幹部和良莊老幹部的辯論會。
　　“沒去找妳們，妳們竟然敢來！”
　　壹個上過戰場、打過仗、流過血、身上留有彈片，結果仍在農村種地，每月從民政部門只領幾十塊錢的老革命，看見他們這些拿高工資、享受高待遇，卻來禍害良莊的老幹部就是壹肚子氣。
　　戴上老花鏡，翻開壹本《大氣功師出山》，用良莊普通話嘲諷道：“我給妳們念念啊，宇宙射出壹道長虹，金麒麟光芒萬丈，壹代宗師呼風喚雨，帶著三界人造福的使命降於人間，無邊曠野頓時升起壹派輝煌，人們驚喜：神仙下凡了！我倒要問問各位領導，妳們到底是信馬克思還是信這個神仙。要是信馬克思，妳們就不應該來，就不應該做這種違反組織原則的事；要是信這個神仙，妳們就不是唯物主義，就不是共產黨員……”
　　“老杜，別激動。”
　　良中老校長接過話茬，拿起壹份派出所整理的資料，慢條斯理地說：“妳們聲稱大師沒政治野心，可妳們授課傳功用的錄像帶好像不是。居然公開向信徒宣稱‘歷史上起義都是民間教會起作用，我們力量強大，不可忽視’。再看看這壹段，竟然公開叫囂：‘歷史的責任落在中功麒麟文化肩上，只要高舉麒麟文化這桿大旗，就可以無往而不勝’！各位，我就不明白了，妳們到底是打麒麟旗，還是打共產主義的旗幟。”
　　……
　　妳有備而來，我們有備而戰！
　　曾壹次又壹次為良莊立下汗馬功勞，擁有豐富的省市縣三級上訪經驗，理論水平能去黨校授課的良莊老幹部老革命，咄咄逼人，直指要害。南港老幹部哪裏是他們對手，壹個個被問得啞口無言。
　　崔副書記低頭抽悶煙，統戰委員當服務員給“客人”端茶倒水。
　　老盧陰沈著臉壹聲不吭，銳利的目光緊盯著坐在管理員身邊的“良莊敗類”，郭建平終於意識到家鄉“父母官”的厲害，忐忑不安，耷拉著腦袋，不敢跟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