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按程序辦

　　“喬誌軍同誌，對不住了，妳們三位分開來坐。”
　　韓博拉開皮卡車門，招呼東山同行上車，旋即回頭道：“小單，幫司機師傅把手銬打開。自己人，說清楚就行，用不著這麽緊張。”
　　“老廠長呢？”
　　“壹樣，老廠長，受驚了，麻煩您也去壹趟所裏，我們要了解點情況。誌勇，老廠長坐妳車。”
　　沒手續來抓人不是違規，是有可能涉嫌違法犯罪。
　　韓博決定當壹起案件來辦理，讓喬誌軍上皮卡，讓司機坐在越野車上不用下來，正琢磨是不是安排沒證件的小夥子同老廠長壹起上夏誌勇的桑塔納，柳下派出所的面包車到了。
　　良莊派出所對柳下派出所沒有秘密，對講機裏喊什麽寧所長全知道。
　　抓住幾個沒手續偷偷跑過來抓人的同行，交警隊只負責交通安全管理對此不感興趣，派出所不壹樣，派出所要對轄區治安負責。
　　知道的是來抓捕，不知道的真以為轄區發生綁架案，至少是失蹤案。人家屬跑所裏報警，妳立不立案，妳查不查？
　　良莊磚瓦廠老廠長能犯什麽事，絕對是經濟糾紛。
　　良莊總共幾個企業，柳下有多少，今晚有人跑過來抓良莊磚瓦廠老廠長，明天就可能有人跑過來抓柳下企業的法人。真要是發生這種事，要是人真被抓走，整天忙著招商引資，把客商當爺爺伺候的鎮領導，非得要求局裏撤換派出所長不可。
　　今晚幫良莊，明天說不定就需要良莊幫柳下。
　　寧所長跳下面包車，狠瞪了東山同行壹眼，用本地話問：“小韓，打算怎麽收拾他們。”
　　“盧書記在所裏等，我們局領導正在往良莊趕，具體怎麽處理聽領導的，我只負責把人帶回來做幾份筆錄，搞清楚情況。”
　　“我跟妳壹起回去，學習下這種事該怎麽處理。”
　　“行，讓那個小夥子坐您車，把他們分開來，防止串供。”
　　“沒問題。”
　　再次感謝柳下交警隊，讓黃小河開捷達，小單在前面開道，打開警燈，拐上省道，浩浩蕩蕩經柳下河大橋返回派出所。
　　白天從門口經過兩次，喬愛軍對加掛思崗公安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偵查中隊牌子的良莊派出所印象深刻。
　　三層辦公樓，大院子，門口壹個公安宣傳的大廣告牌，很豪華很氣派。
　　手續不全、底氣不足，不敢過來打招呼，跟地下黨似的對這兒敬而遠之。白天路上到處設卡，好多交警和協警在查車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晚上行動並且是從小路走的，結果還是被截住了，還是要來這個誇張之極的派出所。
　　本來就很緊張，壹進大院心裏咯噔壹下更緊張。
　　大廳門口停著壹輛奧迪、壹輛本田、壹輛桑塔納和壹輛老伏爾加，領導，絕對是領導，壹個派出所不可能有這麽多車。
　　喬愛軍正忐忑不安，外面又開進來壹輛警燈閃爍的警車。
　　老盧、焦鄉長、馬主席、崔副書記、建築站汪經理、建材機械廠陳廠長、磚瓦廠吳廠長……良莊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
　　壹個老婦女和兩個孩子確認老廠長安然無恙，緊抱著嚎啕大哭，王燕和高亞麗急忙上前勸。
　　老盧指著垂頭喪氣的喬愛軍，怒不可竭咆哮道：“小韓，怎麽回事，怎麽不把他們拷上？小混蛋，無法無天。這是新中國，不是舊社會。就算舊社會，舊社會壹樣有王法！跑良莊來綁人，跟土匪似的，壹抓就跑，公安怎麽樣，公安我盧惠生壹樣抓……”
　　幾個月前妳讓我去江城綁人回來逼債，那會妳怎麽不想想這是新中國不是舊社會。
　　地方保護主義的反面典型信誓旦旦說別人搞地方保護主義，自己無法無天竟然指責別人無法無天。
　　老盧的雙重標準，韓博徹底服了，給剛下車的陳猛使了個眼色，上前問：“盧書記，我辦事您放不放心？”
　　“放心，妳辦事我最放心。”
　　“既然對我辦事放心，那您能不能別這麽急。讓我走完程序，了解下情況，再向您和各位領導匯報。”
　　這個官司有得打，涉及到另壹個省的公安機關，只能抓他們小辮子，不能被他們抓小辮子。剛才是氣糊塗了，老盧猛然反應過來，抱著胳膊道：“行，妳該走什麽程序就怎麽走，我們不說話。”
　　“謝謝盧書記。”
　　韓博深吸壹口氣，轉身命令道：“王主任，去把外面燈全打開。陳猛，檢查設備，準備攝像。小高，幫我把采訪機拿過來。小河，妳負責做記錄。”
　　“是！”
　　隨著他壹聲令下，院子裏幾盞燈全亮了。
　　發現光線不是很足，小單幹脆去儲物間把上次借來沒顧上歸還的碘鎢燈支上。加上沒關的汽車大燈，派出所大院裏被照得宛如白晝。
　　“老廠長，不好意思，麻煩妳跟我們內勤王燕同誌進去做份筆錄。”
　　“韓所長，謝謝，要不是妳……”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這邊有點事，麻煩您老先進去。”
　　安排好老廠長，韓博走到喬愛軍三人面前，當鄉領導、企事業單位壹把手、寧所長及十幾個聯防隊員面，壹臉嚴肅出示證件：
　　“喬愛軍同誌，我是思崗縣公安局良莊派出所長韓博。配合公安機關辦案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妳首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然後才是公安民警，請妳及妳的同事積極配合，有沒有問題？”
　　有那麽多領導盯著，有人站在邊上攝像，他口袋裏放著小錄音機，現在所說的每壹句話將來都可能作為追究責任的依據。
　　虎落平陽，喬愛軍不敢不配合，硬著頭皮道：“沒問題。”
　　“謝謝。”
　　韓博收起證件，問道：“第壹個問題，請問妳們有沒有攜帶槍支？”
　　“沒有。”
　　這個問題他應該不會也不敢撒謊，否則被搜出來會很被動很難堪，韓博點點頭，接著道：“第二個問題，車上有沒有現金之類的貴重物品？”
　　喬愛軍回頭看看司機，司機搖搖頭，據實相告道：“沒有，現金要麽在包裏，要麽放在身上。”
　　“喬愛軍同誌，在情況沒搞清楚之前，我有權暫扣妳們的交通工具，請妳跟我壹起看看裏程表。我們只暫扣不會使用，這壹點請妳放心。”
　　“好的。”
　　果然是學法律的，把將來有可能扯皮的事全考慮到了。
　　寧所長暗贊壹個，決定以後遇到這種事就這麽幹。有禮有節有證據，官司打到哪兒都不怕。只是攝像機不便宜，壹臺壹萬多，算了，將來有事來管他借，現在兩家關系好得穿壹條褲子，他不可能不借。
　　壹起看裏程表，把行駛裏程抄下來讓他簽字。
　　外面的事告壹段落，進去詢問。
　　三個人分開來問，韓博親自問喬愛軍，高亞麗做筆錄，寧所長旁聽，攝像機支在三腳架上，全程拍攝。
　　陳猛問小夥子，老王做記錄，用剛裝備不久的小錄音機全程錄音；小單問司機，黃小河做記錄，壹樣全程錄音。
　　公安辦案，領導們進去不好。
　　反正他們不會胳膊肘往外拐，老盧幹脆招呼眾人去二樓抽煙喝茶等消息。
　　壹個派出所怎麽會有這麽多民警，壹個如此年輕的派出所長怎麽能讓鄰市公安部門那麽配合，被人抓了個正著，全程攝像，搞這麽正式，這下麻煩大了。
　　喬愛軍擡頭看看攝像機，用哀求般地語氣說：“韓所長，天下公安是壹家，幫幫忙，能不能把攝像機關掉？”
　　天下公安是壹家。
　　關鍵妳抓人時招呼不打壹聲，沒把我良莊派出所當壹家，現在拉關系扯近乎，晚了！
　　“不好意思，我們思崗公安局可能跟妳們縣局不太壹樣。我們比較正規，隊伍管理比較嚴格。詢問時必須攝像或錄音，不能關，關掉局領導會追究我責任的。”
　　韓博起身看看液晶顯示屏，確認正在拍攝，坐下補充道：“正如妳所說，天下公安是壹家，要不是壹家，妳不可能這樣坐著，我們早對妳采取強制措施了。”
　　妳沒采取強制措施，妳現在做的跟采取強制措施有什麽區別？
　　喬愛軍郁悶之極，後悔之極。
　　姓名、性別、年齡、家庭住址、工作單位……壹問壹答，有問有答，壹切按程序來。公安審公安，派出所民警審派出所民警，場面很搞笑很諷刺，寧所長很慶幸跟來湊這個熱鬧，不然會錯過壹場好戲。
　　“喬愛軍同誌，妳說妳們是來執行抓捕任務，可是又沒相應手續，請妳給我壹個解釋，否則妳們就是涉嫌綁架，就是知法犯法。”
　　“韓所長，我們有手續。”喬愛軍急忙拉開皮包，從包裏取出壹張拘傳證。
　　“這算手續？”
　　韓博接過壹看，哭笑不得問：“拘傳證，妳給我壹張，我上樓能給妳拿來壹疊空白的。喬愛軍同誌，妳是老民警老同誌，應該非常清楚異地抓捕需要哪些手續。就算拘傳證能作為手續，是不是應該事先跟我們縣局打招呼？拘傳時是不是應該跟被拘傳人家屬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