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新政（二）白條

　　安在濤呵呵笑了笑，“大姐，我還沒結婚呢，這是我的同事，下了班壹起過來吃個飯！”
　　老板娘嘻嘻壹笑，“同事才好啊，同事之間互相了解，更容易……想當年我跟我們家那口子……”
　　見老板娘大有八卦下去的架勢，安在濤苦笑了壹聲，“看看，有客人來了，大姐妳趕緊招呼客人去吧。”
　　“妳們吃好，今天大姐請妳們吃壹個菜！”老板娘笑了笑，扭著豐腴的屁股就走了回去。
　　安在濤接過菜譜來笑了笑遞給了孫曉玲，“曉玲，想吃點什麽？妳隨便點！”
　　孫曉玲也沒跟安在濤客氣什麽，隨意翻過菜譜按照安在濤的口味點了幾個菜，等服務員拿著點菜單壹走，她就臉色壹紅低低道，“我剛才是……他想跟我復婚……”
　　聽了這話，安在濤突然之間變得有些心煩意亂起來。他自問對孫曉玲沒有多少感情上的投入，兩人關系的維持除了欲望的成分居多之外，其間還蘊含著他對孫曉玲的某種贊賞和信任，甚至還有某種借此掌控她的意味……但乍壹聽到寧立剛要跟孫曉玲復婚的消息，他心裏卻驟然感到很不舒服。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沈下來。在潛意識裏，他已經對孫曉玲產生了某種獨占的念頭，只是他不肯承認而已。
　　良久，他長長地吐出壹口氣，勉強壹笑，“哦，是嗎？寧局長不是又結婚了？”
　　孫曉玲沒有回答安在濤的話，而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神色陰沈聲音漠然，心裏不但沒有失落，反而升騰起壹絲絲的歡喜來。
　　安在濤越是這樣，就說明在他的心裏自己也並非是壹點位置也沒有。
　　她突然輕輕擡手抓住了安在濤的手，嫵媚的臉上浮起壹抹酡紅來，雙眼柔媚如絲，柔聲道，“我早就說過了，這壹輩子我再也不會結婚了。從那個晚上開始，我就只屬於妳壹個人……而那個人，在我的心裏，他早就死了！”
　　安在濤心裏壹跳，輕輕抽回了手去，有些不敢正視孫曉玲熱烈和充滿柔情的眼神。他撇過頭去，微微嘆息道，“曉玲，對不起……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妳什麽，但是我還是……只是，我什麽都給不了妳！對不起！……”
　　孫曉玲搖了搖頭，臉上的酡紅漸去，“不，妳已經給了我太多太多……再說了，我從來就不想要什麽，妳應該了解我，我即不喜歡珠寶首飾，也不喜歡車子房子，如果不是為了妳，我連衣服都懶得去買！我只要能時時看到妳，對於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呵呵，以後我該叫妳安縣長了，嘻嘻。”孫曉玲眼中的柔情漸漸收斂進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不能帶給他太大的壓力，太大的壓力只能讓他遠離了自己。因而她很聰明地收斂心神，在這個微妙而尷尬的關頭就此打住，主動岔開了話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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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很快就上來，老板娘果然沒有食言，真送了壹個糖醋裏脊。兩人邊吃邊談，在開發區的工作上交換了壹些意見。當然，主要是安在濤在說，孫曉玲溫柔地當著聽眾。
　　今天的客人不多，壹樓的餐廳裏除了安在濤兩人之外，只有另外壹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
　　兩人正在說話間，耳邊卻聽見了壹陣嘈雜的聲響。安在濤擡頭望去，見那老板娘正擋在幾個幹部模樣的男子身前，口中嚷嚷著，顯然是拒絕這些人上二樓的包房去用餐。
　　“這年頭，開飯店的還拒絕客人來吃飯，倒也是壹件稀罕事兒。”不遠處那壹對情侶小聲議論著，安在濤也自是有些奇怪。
　　孫曉玲卻低低道，“那幾個人中，有壹個好像是縣衛生局的壹個科長。”
　　安在濤哦了壹聲，縣局的科長說是“科長”，其實不過是個股級幹部。這樣的人，怎麽能放在安在濤的眼裏。當然了，也就是這種底層的機關人員，才會到這種小地方來吃飯，層次稍高壹點的恐怕就去了大酒店了。
　　安在濤隨意瞥了兩眼，就收回目光來。
　　但卻不料那些人越吵越兇，聲音越來越大。
　　安在濤皺了皺眉頭。
　　“我說妳這個熊娘們兒，我們政府幹部還能差妳這點飯前酒錢？真是小農意識！”
　　那老板娘倒是挺潑辣的，兩手壹掐腰眼睛壹瞪，“對不起，我們是小本經營，經不起妳們這麽折騰！妳們這大半年來已經簽了多少白條了？俺男人去妳們局裏要了多少回？妳們給過壹分錢沒有？好家夥，妳們還白吃上癮了！不行，妳們趕緊走！”
　　“妳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妳，妳這破飯店還想不想開下去了？”其中壹個男子怒道，指著老板娘威脅了起來，“拿妳們這些人的健康證來！開飯店，有沒有辦健康證、衛生檢疫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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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糟糟了這麽壹通，安在濤和孫曉玲也基本上弄清楚了是怎麽壹回事。政府人員出來簽白條吃吃喝喝的事兒，也不算是什麽稀罕事兒。
　　這些人看來是衛生局的，這老板娘壹開始自然不敢得罪衛生局、稅務局和工商局之類的機關單位，這才讓他們簽了好多白條。但後來他們越簽越多，這就不是她這個小本經營的飯館所能承受得了的。
　　孫曉玲嘻嘻壹笑，“我們的安大縣長，這些機關幹部出來簽白條大吃大喝，這可是壹股子歪風邪氣。不僅嚴重敗壞了政府形象，還讓群眾利益受損，妳這個做縣長的，要不要管管？”
　　孫曉玲壹本正經地說了壹些“官話”，安在濤好笑地瞥了她壹眼，見她居然也有如此俏皮地壹面，也是有些意外。他桌子下的腿探過去，曖昧地輕輕觸碰了壹下孫曉玲豐腴的大腿內側，孫曉玲霞飛雙頰，白了他壹眼，低低道，“壞家夥！”
　　安在濤雖然不願意站出去管這種無聊的閑事，但心裏卻慢慢壹動，自己這個新縣長上任這三把火怎麽燒？——就先從殺殺這種大吃大喝的歪風邪氣開始吧！
　　縣衛生局的那個科長指著老板娘罵了壹通，剛要帶著幾個人離開，卻無意間看見了不遠處坐在那裏、正回頭來凝望著這廂的安在濤和孫曉玲。
　　安在濤那微微包含著厭惡和惱火的眼神落入他的眼裏，這人心裏頓時咯噔了壹聲，肩頭抖顫了壹下。顯然，他認出了安在濤。安在濤這個縣裏主要領導的“面孔”，作為縣衛生局的中層幹部，他怎麽能陌生呢。
　　他不僅認出了安在濤，還認出了孫曉玲。孫曉玲當副鎮長的時候，還跟他打過壹次交道。
　　雖然不知道安在濤這種層次的縣領導怎麽會到這種小地方來吃飯，但他還是定了定神，趕緊媚笑著大步走了過去。
　　“安縣長！孫主任！”那人恭敬地躬身道。
　　他這壹聲招呼，與他同來的那幾個人都是陡然壹震。而那老板娘和飯店裏的小服務員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經常來吃飯的笑呵呵的年輕人，竟然——竟然是個縣長？
　　安在濤嘴角抽動了壹下，起身來淡漠地掃了他壹眼，向老板娘走去，“大姐，他們欠妳多少錢？有多少白條子？”
　　老板娘癡癡地望著安在濤，壹個勁地在他的臉上打量著，似乎是想要看看，這當縣長的人究竟在哪個地方跟老百姓有些不同。她自是心裏感到古怪，這麽壹個人他怎麽就是壹個大官？這當大官的人，怎麽常到自己這種地方來吃飯？
　　咳咳！
　　安在濤幹咳了壹聲。
　　“周姐。”旁邊的小服務員輕輕扯了扯老板娘的胳膊，老板娘這才醒過神來，趕緊從櫃臺後面拿出壹疊白條來，“小兄——領導同誌，您看看，壹共是6000多塊呢！”
　　“我壹個月才賺多少？領導同誌，俺們兩口子是下崗職工，好不容易才東挪西借弄了幾萬塊開了這麽個小飯店，怎麽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說著說著，老板娘就忘記了對安在濤“縣長身份”的震驚和畏懼，神色激動了起來，唾沫星子四濺。
　　感覺有壹點點的唾沫星子濺到了自己的臉上，安在濤皺了皺眉，往後退了壹步，探手摸了壹把，“呵呵，好了，大姐，妳先別生氣——這樣吧，如果妳信得過我，這些白條妳就交給我，我負責把錢給妳要回來成不成？”
　　衛生局的那個科長臉色大變，心裏暗暗緊張起來。雖然這些白條中，他簽的只有幾張，很多都是縣衛生局各部門的中層幹部們簽的。
　　老板娘猶豫了壹下，終於還是將手裏的白條子遞給了安在濤，“我相信妳……”
　　安在濤接過白條揣入了口袋，回頭來瞥了那壹群面色尷尬難堪的人壹眼，“我看妳們換家飯店吃飯吧，看看誰還能同意妳們簽白條！”
　　說完，安在濤也不再搭理這些人，扭頭就走了回去。老板娘心花怒放地望著那些人，得意地笑著，“妳們請吧，我們這裏不歡迎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