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8章 壹個光年

　　天文學家喜歡用光年來計算星球與星球之間的距離，因為在太空裏，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遙遠了，用分秒根本無法計算。所謂的光年，就是指光在真空中壹年所經歷的距離。
　　擡頭看著夜空，行星和行星之間的距離，似乎只有只是手指和手指之間的毫發差距而已，但換算到太空裏的真實距離，卻是壹光年——甚至更遙遠，即使用三十萬公裏每秒的光束行駛，也需要整整耗費壹年的時間。這看起來簡短得不能再接近的距離，卻是如此遙遠的壹段旅程。
　　此時，泰迪·貝爾和艾瑪·沃特森之間，隔著壹條街的直線距離和三層樓的空間距離，兩個人就隔斷著時空彼此凝望著對方，壹動不動。
　　艾瑪·沃特森就這樣看著泰迪·貝爾，平時站在他身邊，只會覺得這個男人高大而壯碩，就好像是壹堵墻壹般，結結實實地將自己周圍的風雨全部都遮擋而去，但站在這個角度俯瞰，艾瑪·沃特森卻是第壹次感覺自己能夠和他並肩而立，毫無阻礙地看進他的眸子裏。在這壹刻，她不是壹個單純愛慕他的女孩，而是彼此兩情相悅、平等來往的雙方。
　　只有站在這樣的位置，艾瑪·沃特森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是如此如此地喜歡著眼前這個憨憨的男人，他那雙濃密眉毛底下的眸子總是帶著壹種溫和的笑意，他略顯方正的臉龐上總是帶著讓人心安的鎮定，他那張圓潤厚實的唇瓣上總是有著拘謹而老實的話語，這個男人身上似乎沒有什麽光芒，壹切都被隱藏在了那粗獷的眉眼後面，只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兒，很難吸引到別人的視線。但艾瑪·沃特森的視線就沒有辦法從他的身上移開，她喜歡他身上那種安定的氣息，她喜歡他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細心，她喜歡他面對自己時略顯緊張無措的表情。
　　上帝，她是真的如此喜歡他。
　　泰迪·貝爾就這樣看著艾瑪·沃特森，這是壹個不壹樣的角度，因為平時都是俯視，而今天必須仰視。由於距離的原因，他看不清楚艾瑪·沃特森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雙古靈精怪的眸子裏帶著淡淡的笑意，堅定不移地鎖定在自己的身上，這讓他有些緊張。
　　陽光在視線裏變幻成壹朵朵光暈，讓泰迪·貝爾不由自主稍微瞇起了眼睛，透過那七彩的光芒，泰迪·貝爾勉強可以看到艾瑪·沃特森那遮掩在向日葵背後的臉龐，突然的，那張臉孔就變得清晰起來。深棕色的眉毛似乎帶著壹點點棱角，讓人看出她的個性，那雙柳葉般的眸子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在那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巴掌大的臉頰上可以看到淡淡的雀斑，可愛得讓人總是想要點點她那小巧的鼻頭，薄薄的雙唇唇色並不鮮明，只是淺淺的櫻桃紅，但嘴角勾勒起的弧度卻輕而易舉讓人也不由心情愉悅起來。
　　泰迪·貝爾沒有辦法將自己的視線移開，就只是這樣定定地停留在那張俏臉上。此刻，他忽然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是如此近，近得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若有似無的溫熱仿佛是心間上輕輕拂動的羽毛，讓人心癢難耐。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傾了傾，想要靠近壹些，但究竟是要做什麽，他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想要拉近壹點距離。心跳的聲音在耳邊撲通撲通，讓泰迪·貝爾感覺有些口幹舌燥、面紅耳赤，巴黎的四月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炎熱了。
　　耳膜上傳遞過來的震動讓泰迪·貝爾的太陽穴感覺壹陣陣抽痛，他和艾瑪·沃特森之間的距離猛然就拉開了，所有的呼吸所有的觸覺所有的溫度都壹下被抽離，四周騷動而沈悶的空間剎那間蜂擁而來，讓泰迪·貝爾無法控制地屏住了呼吸，身體晃了晃，差點就直接往前邁開了步伐。
　　這壹刻，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是如此遙遠，就好像間隔了壹條塞納河、壹片大西洋、壹汪銀河，距離越來越大，以至於他可以看見她，卻永遠地觸摸不到她了。這就好像是壹光年的距離，看在別人眼裏只是拇指和食指之間的毫發之差，但看在當事人的眼中卻是永遠都邁不過去的鴻溝。
　　艾瑪·沃特森，艾瑪·沃特森，艾瑪艾瑪艾瑪……泰迪·貝爾只覺得心頭沒來由地壹陣抽痛，讓呼吸剎那間停止。他擔心的又何止是他們兩個之間十年的年齡差距呢？他更擔心的是沒有辦法永恒的愛情，擔心的是分離之後帶來的傷痛，他，承受不起。
　　凱瑟琳·貝爾和威廉·貝爾無疾而終的愛情，埃文·貝爾在愛情世界裏的走馬觀花，羅伯特·霍克斯和凱瑟琳·貝爾血脈相連的親情……泰迪·貝爾看過太多太多的離別，他想要相信永恒，但卻太過困難，而他和艾瑪·沃特森之間十年的年齡差距就好像是壹道巨大的天塹，他們可以用愛情去填補，但是當所有的愛情都填補在這條鴻溝裏之後呢？又還能夠剩下多少愛情來維持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未來他們依舊要分手收場，是不是離別總有壹天會到來，是不是天長地久根本就是壹個無聊的鉛字而已……
　　泰迪·貝爾害怕，他害怕分離，更害怕受傷，他寧願永遠地守著埃文和凱瑟琳過壹輩子，至少他們是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所以，他不願意去面對艾瑪·沃特森的感情，準確地說，是他不願意面對所有的感情，包括友情。
　　陽光似乎又更加刺眼了壹下，刺得泰迪·貝爾的眼睛有些發疼，眼眶裏似乎有些溫熱的東西冒了出來，但他依舊不依不饒地睜著眼睛，不願意眨眼，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軟弱。因為他不能軟弱，他沒有資格軟弱！過去的二十多年，他都這樣過來了，未來的壹輩子，他也將繼續這樣下去。
　　艾瑪·沃特森似乎看到了泰迪·貝爾眼睛裏那晶瑩透亮的淚珠，不由感受到壹陣心疼，“泰迪，我喜歡妳，我真的很喜歡妳。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但我知道，上壹秒的我，這壹秒的我，都是喜歡妳的，而下壹秒的我，也還是喜歡妳。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哪怕是飛蛾撲火，我也願意盡情地釋放自己。這才是生活的真諦，不是嗎？妳到底在害怕什麽，年齡嗎？還是媒體的關註？這壹切都不是問題。只要妳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就不會放開妳的手。”
　　“妳永遠都不會放手嗎？”泰迪·貝爾終於開口了，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如此說話，他只是內心如此想罷了，卻沒有想到居然就脫口而出了。也許是陽光太過耀眼，也許是巴黎太過浪漫，也許是壹光年的距離太過接近。
　　“泰迪，我沒有辦法承諾，妳也沒有辦法，不是嗎？”艾瑪·沃特森雖然只有十九歲，但她天資聰穎，而且十壹歲就進入了這個五光十色的娛樂圈，她有著比同齡人成熟太多太多的心智，“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妳也不知道。天長地久是否存在，誰知道，只有真正嘗試了，真正努力了，真正堅持了，真正地握住了對方的手，才能知道，我們是否能夠握著手壹直走到盡頭，不是嗎？如果妳連開始都害怕，那麽結局是什麽更是永遠都沒有辦法得知了。”
　　艾瑪·沃特森的這番話，其實埃文·貝爾曾經對著泰迪·貝爾說過，並且不止壹次。又或者說，如此簡單的道理，泰迪·貝爾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之前所了解的，和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壹直都是有差異的，此時此刻聽到艾瑪·沃特森如此說，泰迪·貝爾內心的驚濤駭浪是如此洶湧如此迅猛，讓他啞口無言。
　　手機兩端沈默了許久許久，甚至可以聽到不遠處記者們正在喧鬧的聲音和隔壁接到汽車路過的引擎聲，過了好壹會，艾瑪·沃特森才再次開口說到，那低聲呢喃就好像是在泰迪·貝爾的耳邊低語，“泰迪，泰迪·貝爾，我喜歡妳，我愛妳，妳呢？”
　　泰迪·貝爾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陽臺上的艾瑪·沃特森，那張俏臉從向日葵的背後走了出來，完全暴露在陽光中，因為逆光，他根本看不清楚那張臉，但卻能夠看到那雙堅定的眸子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鬼使神差地，泰迪·貝爾開口回答到，“我喜歡妳。艾瑪·沃特森，我喜歡妳。”他嗓子裏的沙啞，就連自己都被嚇了壹跳；而直白的話語更是讓泰迪·貝爾嚇得壹時楞神了，他說出來了，他終究還是說出來了。但是，壹旦把話說出來之後，就好像是將心底的毒瘤徹底清除了壹般，泰迪·貝爾頓了頓，又再次開口說到，“我是認真的，艾瑪，我喜歡妳。”
　　艾瑪·沃特森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只是咬著自己的下唇，臉頰上不知什麽時候被溫熱的液體打濕了，在陽光之下閃爍著動人的光芒。泰迪·貝爾也站在原地，嘴角的弧度勾勒出了壹點，又擴大了壹些，最後演變成為壹個大大的笑容，憨厚而燦爛，在巴黎午後的陽光下動人得讓人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