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相對青澀

　　“卡！”斯派克·瓊斯的聲音略顯焦躁，“不不，貝爾，妳剛才的狀態不夠到位。再用力，再用力壹點。”這壹場戲，是埃文·貝爾和梅麗爾·斯特裏普坐在卡車駕駛室裏進行采訪對話的情節。
　　埃文·貝爾煩躁地摘下破舊的棒球帽，揉了揉自己壹頭長發。從“壹”這張專輯發行之後，埃文·貝爾就沒有剪頭發了，十月份的時候才僅僅是到眉毛，現在都已經可以蓋住眼睛了。不過為了拍攝“改編劇本”，符合約翰·拉羅歇這個角色的痞子風格，長發顯然是壹個不錯的選擇，所以埃文·貝爾也就沒有修剪，直接上陣了。
　　此時埃文·貝爾的額頭、眼角都布滿了皺紋，粗糙的皮膚帶著風吹雨打的痕跡，鼻子下放濃密的壹字胡老練而滄桑，嘴巴裏帶著特殊的牙套，讓上排牙齒看起來少了三顆門牙，說話時不斷漏風，地痞流氓的形象剎那間就顯現了出來。當埃文·貝爾擡起手時，就連手掌處的老繭和手指內側深黃色的吸煙痕跡也惟妙惟肖。坐在卡車駕駛座上的埃文·貝爾，僅僅從外貌上看來，就是壹個五十多歲的老油子，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證據清晰可見。
　　化妝的藝術，的確很是神奇。
　　不過投入拍攝之後，埃文·貝爾戲份的拍攝總是磕磕絆絆的。不是說埃文·貝爾不夠好，相反，埃文·貝爾飾演的約翰·拉羅歇確實十分出色，得到了大家的壹致好評，包括尼古拉斯·凱奇和梅麗爾·斯特裏普。能夠將壹個五十歲的中年人，歷經社會力量、圓滑世故的痞子演繹出來，對於埃文·貝爾這個十九歲的少年來說，堪稱是驚艷了。這兩位老戲骨雖然沒有說，但從看過埃文·貝爾第壹場戲表現之後的笑容，還是可以閱讀出壹些細微變化的。
　　但是，和埃文·貝爾演對手戲的是梅麗爾·斯特裏普，這位史上最偉大的女演員之壹。在梅麗爾·斯特裏普溫婉細膩自然的表演面前，埃文·貝爾總是缺少了壹些神韻，不是表情也不是動作，更不是臺詞，但是在斯派克·瓊斯的眼中，就是少了點什麽，他也說不上來的東西。
　　斯派克·瓊斯和埃文·貝爾談過，在他看來，埃文·貝爾總是顯得稍微青澀壹些。不是說角色青澀，而是相對於梅麗爾·斯特裏普的表現，那種不由自主的青澀感。這對於約翰·拉羅歇的角色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總體來說，埃文·貝爾很出色，卻不夠傳神。此時，埃文·貝爾要完成這部電影，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要在這個角色上取得突破，卻還是差了壹點點。所以，埃文·貝爾拍攝的期間，總是磕磕絆絆的，這讓斯派克·瓊斯心中難免有些浮躁，因為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指導埃文·貝爾。
　　埃文·貝爾深呼吸了壹下，他的表演沒有問題，但依舊缺少了導演需要的東西，只能說他的能力還達不到導演的要求，他在演技上還是需要突破。當然，在梅麗爾·斯特裏普面前，僅僅拍攝第四部作品的埃文·貝爾，青澀是再正常不過的，進步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但埃文·貝爾知道，即使正常，即使理所當然，他也不能如此想，他必須克服這個青澀，取得突破。
　　“瓊斯，給我五分鐘。”埃文·貝爾又嘗試了壹次，再次失敗了，他不得不讓自己的大腦冷靜壹下。
　　梅麗爾·斯特裏普已經從副駕駛座走了下去，很多演員在思考的時候，需要壹個自己的空間，即使她是前輩，還禮貌性地將駕駛室留給了埃文·貝爾。
　　五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埃文·貝爾大腦裏卻沒有太多的想法，整個腦海裏仿佛就停滯在剛才的情節之中，不斷循環再循環。不要說取得進步了，就算是把當前的思緒理清都不容易。
　　其實，從“死亡幻覺”到“狙擊電話亭”，再到“白夜追兇”，埃文·貝爾的演技壹直都在進步，他已經展現出超乎他年紀、他資歷的老道，驚艷了不少人。這壹次，埃文·貝爾的表演依舊十分出色，只是在梅麗爾·斯特裏普的洗練面前，青澀在所難免，埃文·貝爾也找不到突破口。
　　“埃文，妳已經很出色了，不要逼自己太狠。”梅麗爾·斯特裏普的聲音在埃文·貝爾身邊響了起來，埃文·貝爾這才意識到，五分鐘已經過去了。
　　埃文·貝爾回頭壹看，就看到了梅麗爾·斯特裏普慈祥的笑容，不同於劇中蘇珊·奧爾琳的感覺，純粹就是壹位母親，不過看在梅麗爾·斯特裏普的眼底還是有壹些戲謔，顯然，埃文·貝爾此時外貌處於五十歲狀態，很是喜感。
　　“在妳的年紀，我還是壹個無所事事的小姑娘呢。”梅麗爾·斯特裏普講話的速度並不快，手部有壹些簡單的手勢，活潑的神情讓埃文·貝爾心情不由輕松了壹些，“妳需要的，只是給自己壹點時間，以妳的領悟力，相信進步很快就會來的。”
　　埃文·貝爾動了動嘴角，露出了壹抹無奈的笑容，“好吧。能夠得到斯特裏普的稱贊，我想對我來說已經十分重要了。”梅麗爾·斯特裏普不由仰頭大笑起來，“不過，我只是不想毀了這部電影。”
　　接下約翰·拉羅歇這個角色，埃文·貝爾就知道這是自己演員生涯前所未有的大挑戰，只是他盡了自己的全力，依舊差壹點點，這種感覺很不好。不同於“白夜追兇”，當時是壹種瓶頸的茫然感，這壹次埃文·貝爾思路壹直很清晰，知道自己的表演重點，也知道自己的不足點，但卻無法在拍攝過程之中去彌補。這種挫敗感，前所未有。
　　“哈哈哈哈……”梅麗爾·斯特裏普的笑聲更大了壹些，明朗而直爽，“埃文，妳不會毀了這部電影的。相信我，妳應該對自己自信壹點。”
　　自信？聽到這個詞，埃文·貝爾也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從來都不缺乏自信，但自信不代表自大，在梅麗爾·斯特裏普面前，包括之前羅賓·威廉姆斯面前，埃文·貝爾都在虛心學習。不過，盡全力表演之後，依舊得到了斯派克·瓊斯壹句“青澀”的評價，埃文·貝爾的確有些挫敗感。看來，他的確是將這個問題看得太嚴重了。
　　“斯特裏普，妳覺得為什麽我在鏡頭上看起來總是少了壹點神韻？難道我對約翰·拉羅歇這個角色的把握還是不夠？”埃文·貝爾直接就將心底的疑問提了出來，自己壹直想不通的事，也許通過交流可以得到壹些答案。
　　“也許，因為妳僅僅只有十九歲？”梅麗爾·斯特裏普說話時眼底浮現了壹抹慈愛，就算演技再驚為天人，幾乎讓人遺忘了埃文·貝爾本身，但埃文·貝爾十九歲的事實還是不容置疑的。也許，這就是在斯派克·瓊斯心中覺得“青澀”的根本原因。“不過，妳可以和我說說妳對約翰·拉羅歇這個角色的理解。”
　　斯派克·瓊斯原本已經準備重新投入拍攝了，但看到梅麗爾·斯特裏普和埃文·貝爾居然交談了起來，他有些煩躁，原本想走過去直接喊話。可走到卡車旁邊，聽到這個對話時，他卻不由放慢了腳步，朝後面揮了揮手，制止了忙碌中的大家。而斯派克·瓊斯自己則靠在卡車邊上，認真地聽著，他對於如何指點埃文·貝爾也壹直找不到頭緒，其實埃文·貝爾的表現真的很出色，但他就是覺得缺少了壹點神韻。也許，梅麗爾·斯特裏普可以給出壹點靈感。
　　“我覺得，約翰·拉羅歇小時候是壹個動物愛好者，他對海龜有壹種難以言喻的執著。”埃文·貝爾在揣摩角色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將角色的生平都描繪出來，然後在腦海中串聯成故事，“但是，當他對海龜厭倦的時候，他甚至對大海都產生了惡感。之後，他又對蘭花產生了興趣，這是壹種對植物的執念。在拉羅歇的思想裏，壹旦喜歡上壹件事物，他就會陷入狂熱的追逐之中，對此無法自拔。”
　　“但是，壹場車禍毀滅了這壹切。”埃文·貝爾壹邊陳述著，思緒也越發清晰起來，此時此刻，他仿佛不是在和梅麗爾·斯特裏普談戲，而是在自述人生，眼神逐漸模糊起來，失去了焦距，敘述時快時慢，倒像是約翰·拉羅歇上身壹般，“車禍帶走了他的家庭，還有他的三顆門牙。他失去了壹切，唯壹留下的，就是對蘭花的執著，所以他成為了印第安人的花匠，試圖克隆幽靈蘭花（又稱鬼蘭）……”
　　“那麽，為什麽妳不將牙齒補齊了？僅僅因為沒有醫保？”梅麗爾·斯特裏普的聲音稍微降了壹些語調，斯派克·瓊斯敏感地發現了其中的變化，梅麗爾·斯特裏普似乎也進入了蘇珊·奧爾琳的狀態。所以，她的話裏使用的是直接第二人稱“妳”，而不是埃文·貝爾對約翰·拉羅歇的想法了。
　　埃文·貝爾的眼神依舊沒有焦距，但嘴角還是不自覺地露出了壹抹苦笑，“這是車禍留在我身上的印記。”壹句話，簡單卻帶著無限深意。
　　“那妳生活中還有讓妳在意的東西嗎？”梅麗爾·斯特裏普的聲音不緩不急。
　　“蘭花。”埃文·貝爾笑了起來，笑容不大，卻痞氣十足，十足想是壹個社會底層打滾多年的流氓，“也許吧。”後面補充地這壹句，也帶著壹種不確定性，隨後，埃文·貝爾又將第二句話中的遺憾壹掃而空，呵呵地笑了起來，“還有他媽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