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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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中,我們這樣的女人是不配活著的。骯臟,陰暗,拜金,下賤。把自己的壹切賭在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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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放肆愛過恨過沈…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我和喬蒼糾纏了兩年,放肆得愛過,放肆得恨過,放肆得沈淪過,他從未用這樣無奈哀求的語氣挽留我,他是那般清冷矜貴,自負瀟灑的男子,似乎人世間不會為情所困的只有他,不會妥協屈服的也只有他,然而此時我感覺到他的無助,他的驚慌,他的顫抖。
他那麽渴望帶我走,我們心臟裏那顆跳動的血肉,早已在無聲無息間被割裂,填補,只是我們守著不能破的底線,強行縫合,抗拒對方的徹底駐紮。
我也很想回去,回到懷著喬慈的那壹年,回到那座有秋千的庭院,回到像每個清晨黃昏等待容深那樣,每天執拗不肯低頭,不肯看清自己的心,又忍不住盼著他歸來。
如果喬慈沒有夭折,也許我會拼盡全力,放下容深這份仇恨與執念,成為只屬於他的何笙,懷念著亡夫,深愛著喬蒼。等待他與常秉堯廝殺決裂的壹天,哪怕五年,十年,二十年,總有那樣壹日,我不會如此坐立不安,撕心裂肺。
誰不願活在風月之中,誰不願沈睡與醒來都是壹個溫暖懷抱,壹場柔情美夢。
喪夫之恨,喪女之痛,折磨得我寒徹心骨。
我知道喬蒼贏不了常秉堯,那是壹只老狐貍,他防備著所有人,甚至自己的女兒,他唯壹犯糊塗,只因我的美色。他沒有真正得到我,我吊著他的胃口,勾著他的魂魄,才敢為所欲為。
他資歷和勢力都壓制了喬蒼半頭,雙方不能有任何明面上的風吹草動,否則就會草木皆兵,而女人的溫柔鄉是軟化男人堡壘的最好利器。常秉堯對玩物的興趣僅僅壹段時間,壹旦他消磨得所剩無幾,我失去了籌碼,這份仇我這輩子都報不了。所以我不能等,也賭不起,我相信不了任何人。
我下巴抵在他肩頭,擡起眼眸凝望樹梢壹簇簇白色小花,“我很想回去看看那片紫荊花海,它是不是還在盛開。”
他壹聲不響,我抓緊他的襯衣,抓出壹道道褶皺,“等壹切都結束,妳會不會帶我去。”
“我要現在。”
他從喉嚨擠出這四個字,我仿佛將要窒息,他懷裏沒了余地,沒了縫隙,我猶如壹張紙被他按在胸口,根本抵抗不了他的力氣,“壹刻不等。”
“背負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報得仇恨我會快樂嗎。常錦舟會容得下我嗎。常秉堯找不到我,他立刻想到是妳藏起了我,妳要和他爭鬥嗎。如果妳要,為什麽喬慈剛剛離世,妳不殺個天翻地覆,妳割舍不下這麽多利益,沖動不存在於我們的字典裏。”
我每問出壹句,他環住我的手臂便松了壹些,我們之間早不是道義與世俗相隔,還有太多不可觸碰的禁忌,不可逾越的鴻溝。
我們同壹時刻離開了彼此身體,他居高臨下俯視我,長久的靜默後,他問我後悔嗎。
我說後悔什麽。
“當初沒有逃過我。”
我笑出來,“妳猜我後悔了嗎。”
他扯了扯緊繃的頸口,沒有回答。
我的確後悔了。如果我不曾對喬蒼動心,也許之後的所有災難都不會發生,可我也不後悔,我知道這是命,命裏我就該過這樣的人生。
我繞過早已幹涸的魚池,走向那扇敞開的門,保姆正四處找我,她看到我剛想說話,又發現跟在我身後的喬蒼,她整個人楞住。
她疑惑指了指門,我說是我讓他進來。
我接過她手上端著的壹杯溫熱茶水,喝了半盞,又從包裏拿出壹沓錢交給她,叮囑她守好這棟房子,我會再回來。
她問我什麽時候。
我凝視陽光下的瓦片,那些紛繁的細小塵埃,幻化成容深的臉,喬慈的臉,我笑著說,“總會有那壹天。”
我和喬蒼乘坐同壹輛車去往蛇口港,在行駛過壹條熟悉的街道時,始終沈默的他忽然問我,“去看看嗎。”
我從微風浮蕩的恍惚中清醒,“看什麽。”
他臉色浮現壹抹幽幽的陰沈,“離開他之後,妳住在哪裏。”
我這才明白他說的是我和他的家。
我想了想,“不去了。”
他臉色沈得更深,幾乎失了血色,我知道他誤會了,我朝他坐過去壹點,緊挨他胸口,他壹只手撐在窗框,拳頭抵住唇,染了壹絲怒意的目光凝視前方,沒有理會我。
司機為了趕開船的時間,將車開得飛快,幾乎要從地面騰空,道旁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而他在這樣的虛無之外,連生氣的樣子都清俊而迷人。
“不高興了?”
他不語。
我伸出兩根手指,沿著他嘴角輕輕挑了挑,“時間來不及,回不去。不是我不想。”
“何笙。”
他忽然喊我名字,他冷冽的面容沒有壹絲表情,就像壹支神奇的筆,畫下好看的眉眼,可畫不出他的喜怒,他的柔情。
“如果妳想,沒有什麽來不及和辦不到。錯過了這壹艘船,我們還有下壹艘可以等待。而妳現在固執走得這條路,妳等壹等,我也可以為妳走完。”
我指尖偏移,壓在他唇上,“妳知道女人最厭惡什麽嗎。”
他眼眸壹怔。
“等。”
他身體不自覺僵硬住。
發絲像柳葉,從我們之間飄過,我壹張臉朦朧不清,落在他幽深漆黑的瞳孔裏,似乎只有喬蒼眼中的我,才是最美好的樣子。
“我二十二年裏,壹半的時間都在等。妳是讓我等得最累的。”
他起伏的胸口,在這壹刻停滯。
我無聲伏在上面,耳朵枕著壹粒紐扣,後半句我沒有說,對他風月的等待,救活了近乎絕望的我。
我回到常府剛好是黃昏。常秉堯被二姨太纏了壹天,在我之前幾分鐘才進府,我回到繡樓換了衣衫,告訴阿琴出去放風,就說我睡了壹覺風寒好了。
常秉堯現在最想把我吃到嘴,我很清楚他不會真的給我壹年喪期,差不多就要暗示我了,借著探病他壹定會留宿,我還不如自己破了這個局,搪塞壹回是壹回。
常秉堯晚上約了朋友在夜夜笙歌應酬,以往這樣場合他都會帶著二姨太,她能喝酒,也很會逢源,不過她懷孕後差事就落在了我頭上,我也正好樂意,掌握他的生意,他的黨羽,摸透他交際的圈子,對我來說很有用處。
晚上九點整我陪他抵達夜夜笙歌,下車時場子經理已經在門口等,畢恭畢敬九十度鞠躬,二十幾個保鏢左右陳列,排場陣仗擺得很足,我住常府這麽久沒看到常秉來過,這家場子對他似乎不很重要,只是賺點錢,在道上多壹張排號的底牌,他實際不怎麽看重,所以偶爾來壹次,上上下下都非常惶恐。
我們走到臺階處,經理看到四只腳,他這才起身,“常老,給您安排好了,在演藝大廳貴賓區。佟老板正等您。”
常秉堯嗯了聲,經理忽然從口袋內摸出壹只盒子,雙手遞到我面前,仍彎著腰低我半頭,“這是壹點小心意,給何小姐的見面禮,您不要嫌棄。”
我壹楞,“給我的?”
我看向常秉堯,等他的示意,他默許我接受,我打開盒蓋,發現是壹顆黃色水晶,不大,僅僅指甲蓋寬,不過樣式很奇特,有點桑葉的輪廓。
這東西我根本不稀罕,還不如我壹條項鏈上壹顆南珠值錢,但夜夜笙歌公關部的管事,也算常秉堯身邊紅人,我沒必要打他的臉面得罪他,我裝出非常喜歡的樣子,“很漂亮,老爺。妳要賞他。”
常秉堯哈哈大笑,他指了指經理,“會辦事,何小姐很滿意。做個副總吧,我不來妳說了算。”
男人喜出望外,他腰板壓得更低,“謝謝常老器重,謝謝何小姐提拔。”
我不動聲色點了點他頭頂,他立刻擡眸看我,我意味深長朝他笑了下,沒有說什麽,挽著常秉堯手臂進了大門。
廣東省真正混在上層名流圈的也就那幾百人,其余人都是偽名流,有錢沒勢力,在臺面上根本沒人搭理,能擺出去的我都認識,最起碼看了眼熟,而這位佟老板就是特區過來的,我在胡廳長壽宴見過他壹次,他也認出了我,從我坐在沙發上,便時不時瞥我壹眼,對我充滿了奇怪和揣測。
我斟酒時聽到常秉堯問,“最近佛山和東莞的生意好不好做。”
佟老板從我臉上收回視線,“不好做,省廳查得嚴,陸路,水路,國道都卡了好幾道關口,根本過不去。”
常秉堯蹙眉,“妳的貨也不行嗎。”
“恐怕您的也不行。在省內,只有喬先生和當官的最熟,他的貨好壹點。他上周押送到河北那壹批,在179國道的三卡子口差點被扣下,他壹個電話,省廳立刻有人吩咐值守的刑警,開箱的前壹刻放行了。幸好是沒開,高純度海洛因,這是挨槍子兒的。”
常秉堯笑了聲,“他去哪裏弄來這些貨,不瞞妳說,金三角偷渡到內地的貨,我壟斷了壹半,剩下的緬甸和泰國直供黑市的毒販還要分,他連兩成都拿不到。”
佟老板揮手,“常老,您壟斷的壹半,和喬先生的兩成並沒有不同。他這幾年在金三角混得非常好,那邊人買他的賬,他和您販毒的概念不同,他是按照千斤單位出貨,壹次足夠他賺上二等毒販幾年的毒資啊。”
常秉堯瞇眼不語,轉動著壹口未動的酒杯,佟老板問最近有貨嗎,他可以幫忙出壹點,他剛剛聯絡了壹位很管事的高官,可以保幾次。
常秉堯沒有避諱,他說周五,妳安排人在常府後門等我。
我為佟老板斟酒的手壹頓,常府後門。
看來常秉堯習慣把近期出手的毒品藏匿在府上,果然老奸巨猾,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條子死活想不到他把最要命的東西就拴在眼皮底下,而不是郊外的廠樓,碼頭的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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