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六章 忘乎所以
盛宴 by 西子
2020-2-8 18:25
這番試探近乎戳破挑明,我再鎮靜也不可能還笑得出來,就差撕破臉了。
常錦舟非常滿意我的反應,她指了指我的茶杯,壹縷長發不知不覺浸泡在裏面,已經打濕了半截,她指尖捏住拔出,輕輕用掌心擦拭,招呼保姆再換壹杯新茶來。
保姆走到跟前她問除了西湖龍井還有什麽茶。
“先生喝的金駿眉。”
常錦舟揮手讓她去換,“真是湊巧,周太太和蒼哥口味壹樣,正好家裏有,不然我還用西湖龍井應付您,該怪我待客不周。”
保姆來不及沖泡,只是在杯子裏放了點茶葉,用開水沏熟給我端上來,常錦舟註視這杯新茶,“英雄所見略同,周局長和蒼哥都是社會尖端的人,他們何止喝茶壹個口味,行事作風與挑選女人的眼光也很像。”
她撩了撩自己長發,“我和周太太很多地方都相似,比如手段狠,沈得住氣,再比如我們愛慕男人的眼光。”
我笑了笑沒吭聲,身後牌桌上的二奶很氣惱穿旗袍的夫人給賀太太餵牌,害得她輸了好幾萬,她陰陽怪氣說要是想拍馬屁下了桌出了門拍,別當著人就跪舔,這是打牌呢,不要拉上別人壹起倒黴。
穿旗袍的太太知道理虧悶頭不吱聲,常錦舟將簾子放下,遮掩住我們,“周太太的過去,我都聽說過。”
我笑而不語,壹派鎮靜。
“聽光顧過您的客人回味,您的風情是女人裏的極品,讓人難以忘卻,經歷了周太太再去碰別的女人,連滋味都沒有。”
那些嘴巴像棉褲腰的男人,喝大了什麽都敢噴,我已經做了局長夫人不躲藏避諱還信口雌黃,也不怕惹火燒身,這麽打周容深的臉,說他娶了公交車,如果傳到市局耳朵裏,壹個都跑不了,在特區混都混不下去,褻瀆高官聲譽,夠他全家遭殃的。
我語氣陰森,“所以喬太太想說什麽。”
她偏頭看我笑,“周太太是這圈子裏的過來人,能否告訴我,為什麽世上總有這麽多無恥貨色,她們有完整的家庭,寵愛自己的丈夫,顯赫尊貴的地位,享用不盡的富貴,卻還是貪婪掠奪別人的東西。在這樣的女人身上發生什麽都很正常,因為她活該對嗎。”
什麽是笑裏藏刀,大概就在常錦舟這張臉上了。
我和她四目相視,她眼底刀光劍影奔騰不息,直沖我而來,若我現在萬箭穿心,壹定是她念了咒。
“壞人有天報,好人有福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喬太太急什麽。”
她說是啊,可有時蒼天眼瞎報應不到,就只有我去報了。
她壹邊說壹邊撫摸著中指佩戴的紅玉鉆戒,那枚戒指碩大艷紅,像極了人血。
“我父親告訴我,遇到擋路者,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絕不任由囂張,她肯收手就罷了,不收手,我就斬斷她的手讓她收。”
我吹了吹水面漂浮的茶葉,雲淡風輕,“喬太太這樣果斷狠厲,喬先生想必不清楚吧。”
她咧開嘴笑,“當然不清楚,他只知我溫柔,不知我狠毒。我們女人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不都是另有壹副虛偽的面孔嗎,讓男人看到了會厭惡的。”
再聰明的女子也會做掩耳盜鈴的事,我們嫁的男人都是壹頂壹的精,怎會看不出來自己枕邊人的樣子,騙幾件事還行,從頭到尾騙,只是自己演給自己給。
簾外的麻將桌忽然傳來賀太太的叫喊,“哎呦妳怎麽也不玩了,才剛八點多,回去幹嘛啊,看男人那愛搭不理的臭臉啊?喬太太周太太過來湊把手,我運氣正好!多少年沒這麽贏過了,我不白贏,改天請妳們美容。”
賀太太嗓門亮,穿透落地窗紗進入露臺,常錦舟站起身,面朝拂動的簾子映出她朦朧的影像,“我和周太太的真面目,彼此心知肚明。”
她說完手壹挑,將簾子完全拉開,笑意盈盈走出露臺,賀太太探頭探腦,“怎麽還偷偷摸摸的,怕我們聽啊?”
“我和周太太是閨中密友,我們悄悄話哪能讓妳們聽,對嗎周太太。”
我撂下茶杯走到麻將桌,頂了那個二奶的位置,我沒順著常錦舟的話說,直接把她晾在了那兒。
賀太太看出我臉色不好,但猜不到由頭,急著打牌也沒問,我們壹人摸了壹碼,我上家是常錦舟,賀太太是我下家,穿旗袍的吳夫人開牌,她嘖嘖了兩聲,“看見沒,牌都見風使舵,見周太太來了,好的都往她哪裏跑,我是沒盼頭贏了。”
我嗤笑壹聲,“那我也贏不了,我玩不精,我就是送錢來的。”
賀太太喜滋滋打量手裏的壹列牌,“周太太如果輸掉十幾萬,回去周局長不會怪罪吧。”
我說不會,他很慣著我,高興就好。
她眼睛頓時亮起,“我就喜歡這樣的牌友,那些輸點就掉臉子的,這不是成心出來掃興嗎。”
她指桑罵槐說剛才指責她吃牌的二奶,那二奶也不是善茬,嘴皮子淩厲幹脆嗆回去,“只許自己贏,還沒真本事,千方百計壓上家的牌友,也就在牌桌上欺淩弱小了,走出門去誰買賬。”
她旁邊的二奶捅她手臂,眼神示意她別說了,賀太太冷哼,“桌上坐的都是正室,也不知道這麽大譜兒擺給誰看。”
二奶咬著嘴唇翻白眼,窩在沙發上嗑瓜子兒,朝煙灰缸裏狠狠壹呸,“仁兒怎麽是苦的,跟老臘肉壹樣,看著殼滑溜溜的,敢情裏頭壹層褶子套壹層。”
常錦舟沒有忍住笑,她趕緊拿牌擋上,吳夫人打圓場,讓她們都少說兩句。
我壹連摸了兩張白板,直接就甩出去了,吳夫人在我對面笑,“周太太長得白凈纖細,白板也親近。”
“我可寧願它去親近您,讓我長黑點都不要緊,雖說容深不計較我輸,但我也想贏啊。”
她們咧開嘴大笑,我碼牌時余光瞟著樓梯,瞥見壹抹矜貴高挑的人影,壹身刺目雪白,清瘦欣長,正從二樓走下來,步伐很穩,壹點聲響沒有。
圍著客廳坐的幾個女人都沒有發現,直到身影走近,壹股淡淡的香水味散開,我心口禁不住劇烈跳動,下意識抿唇,那塊破皮兒疼得火辣辣鉆心。
喬蒼站在常錦舟身後,她正舉牌不定,不知出哪壹張,他彎腰壹條手臂非常自然親昵搭在她肩膀,另壹只手指了指三條,“打這張。”
常錦舟按照他說的甩出三條,我碰了壹杠,賀太太丟了二餅,喬蒼笑著看向仍舊雲裏霧裏的常錦舟,柔聲說,“妳胡了。”
她迷惑嘟囔壹句是嗎?
她壹張張比對,果然是胡了,頓時眉開眼笑,摟住喬蒼脖子吻了吻他的唇,吳夫人也差點胡了,她撇撇嘴不怎麽高興,“哎,喬先生,這是怎麽話說的,還幫著看牌啊,我們男人都不在,您和夫人聯手欺負我們勢單力薄。”
“就是,喬先生富可敵國,隨手丟點都夠普通老百姓過幾輩子,還計較這點打牌贏的小錢。”
喬蒼被兩位太太左右攻擊,他沒有立刻回避,而是問誰說我富可敵國,這麽大的帽子扣在腦袋上,難怪周局長對我窮追不舍。
我沒擡眼皮兒,手在牌桌裏胡亂摸索,壹邊開局壹邊說,“喬先生真要是堂堂正正,容深也犯不上。”
“可我哪裏不堂正,周太太方便指出嗎。”
我冷笑勾唇,“影子歪不歪,難不成還去問路燈?”
賀太太意識到自己挑起了不該說的話題,她立刻轉移,她笑說前幾天老賀從香港請來了壹位看相的大師傅,是給成龍和洪金寶算過的,告訴成龍在房頂養壹只雞,保他到死都發達,就是克兒子的運。
她拿手擋住自己的唇,朝前面探了探身子,“港臺女明星廚房養雞的,防止男人出軌,內地是為了鎮宅,門道很多的,有錢有勢的幾個不迷信啊,爬到這壹步容易嗎。”
吳夫人問真的靈嗎。
“怎麽不靈啊,敬天敬地敬鬼神,可不能胡說。”
喬蒼手指捏住常錦舟的壹張東風,朝牌池裏打出來,“周太太肚臍下面那顆痣,是富貴相嗎。”
他仰頭蹙眉思索,擺出刻意回想的姿態,“那是壹顆紅痣,黑痣在右臀,更小壹點。”
他這話說完桌上鴉雀無聲,只有他淡淡的好聽的悶笑,我整個人楞住,臉色大變看他,他臉上噙著輕柔笑意,仿佛在說壹件很稀松平常的事,絲毫不覺得男女有別不妥。
常錦舟在他懷中盯著牌不語,坐在沙發上的二奶壹楞,“咦,周太太長在這麽私密處的痣,喬先生怎麽知道,您倒是連顏色大小都清楚。”
她視線諱莫如深在我身上掃蕩,很是深意,恨不得挖出點什麽來,常錦舟深深吸了口氣,笑著握住喬蒼的手,“怪我,我和周太太關系好,壹起去桑拿,我瞧見了,回來看相撲的書鉆研,和蒼哥說漏嘴了。”
她們這才恍然大悟,說這有什麽要緊,喬先生和周太太都是有分寸的人,知道點秘密也不會怎樣。
我心裏被喬蒼折騰得七上八下,他是非要把我逼進死路,他知道我和他那點見不得人的事,不能鬧到周容深那裏,常錦舟可是虎父無犬女,急了和我針鋒相對,我連後臺都搬不出,只有挨著的份兒,我除了央求他替我平息,絕無二路。
他的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的氣魄,我是服了,真不愧黑幫的老大。
我狠狠剜了他壹眼,喬蒼正好和我對視,笑容玩味深邃。
我們從八點打到晚上十點,我輸了三萬多,吳夫人似乎就是來討好的,輸了十九萬,連玉鐲子都抵給了賀太太,那鐲子怎麽也得三十多萬,楞是以兩千給出去,賀太太美得眼睛都笑沒了,直嚷嚷妳不用還錢,鐲子就挺好。
我們從莊園離開,各自上了私車,透過車窗打招呼道別,賀太太和吳夫人投緣,兩個二奶也投緣,與我僅僅是客套,吹捧了幾句沒有約下壹次,我也正好討清閑。
她們男人都是經商的,壹年偷漏的稅足夠壹線城市買套房,我男人是局子裏高官,她們當然避之不及,絕對不敢深交。
我回到醫院看見壹片熟悉的雪白,才察覺到自己有多累,有多慌,天知道喬蒼今晚的兩出戲驚險到什麽程度,真是刀尖上走壹遭。
周容深躺在床上辦公,我關上門撲到他懷裏,懶洋洋問他東西收拾了嗎。
他合上文件撫摸我的頭發,“護士剛來告訴,明天還不能出,公安醫院新進壹批進口復原蛋白,明天會送到這邊來給我使用,再住三天。”
我點頭說好,他在我身上聞了聞,“妳抽煙了。”
我壹怔,喬蒼留在我身上的煙味,我沒敢隱瞞,我說在常小姐家穩居,喬先生中途回來,壹個桌上吃飯,染上的。
他嗯了聲,“饞肉了。”
我壹頭霧水,他指我的嘴,“咬破了。”
我早就想好了應付的理由,我說常小姐請了川菜大廚,辣得咬破都沒感覺疼,還是其他太太告訴我的。
周容深沒糾纏這件事,他問喜歡那棟房子嗎。
和喬蒼有關我都不敢說喜歡,我說很壹般,不如我們自己家溫馨舒服。
他笑著將我抱上床,我生怕他撕裂傷口,壹個勁兒躲,可他不肯,他將我放在旁邊,被子蓋住頭,蒙得四面不透風,視線裏黑壓壓的。
他眸光火熱捏住我下巴用力深吻進來,有些忘乎所以喊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