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流鼻血好

　　倪大夫轉頭瞧了壹眼床上依舊壹動不動的兒子，知道已經沒救了，心中十分酸楚，如果把孩子留在貴芝堂，夜晚死了，傳出去對貴芝堂的名聲也不太好，小郎中這麽問，估計也是擔心這壹點，所以拱手道：“還是接回去吧。唉，生死有命……”
　　“不行！”倪母怒道，“智兒留在這，請左郎中繼續醫治，老身留下，陪在智兒身邊，妳們都回去！”
　　倪夫人噙著眼淚道：“我也留下，我不放心智兒……”
　　倪二夫人也道：“我……，我也陪老太太留下。”
　　倪母點點頭，對梁氏道：“我們娘三個留下照顧小孫子在貴堂醫治，不知方便否？”
　　梁氏忙道：“方便！有什麽不方便的呢。只是我們這太寒酸簡陋了，連個火爐都沒有，晚上冷，就怕老太太凍著。”
　　“不妨事，老身叫人馬上回去取火爐過來就是！”
　　茴香在壹旁淡淡道：“只怕有去無回！”
　　眾人壹楞，梁氏道：“茴香，妳說的啥啊？”
　　“最多壹盞茶的時間就二更宵禁了，如果現在立即回去，還趕得及，但是要想去而復返，時間肯定不夠。這就叫有去無回！”
　　左貴呵斥道：“亂說什麽妳。都馬上二更宵禁了，妳自己還不趕緊回去？”
　　今晚這麽大事情，很可能關系到貴芝堂的“錢途”，茴香知道爹娘都太仁厚，這弟弟又是個認死理的，自己必須留下，免得該吃到的肥肉吃不到，所以她才壹直沒提回去的事情。聽老爹催促，這才笑道：“剛才只顧說話，我也忘了，算了，我那只怕也不夠時間回去的，就留在這將就壹晚吧。”
　　左貴嘟噥道：“這可沒妳睡的地方。”
　　“不礙的，我在大堂打地鋪就成。”
　　“沒墊褥被子！”
　　“我可以生火啊，哎呀大不了壹挑柴，八文錢的事，上次弟弟買回來的佩蘭姑娘的那壹大捆柴火，足夠燒到天亮的了。明兒我再去買壹挑補上！”
　　倪母壹聽忙道：“有柴火烤啊，那就成了。明兒我也拿來炭火來補上。行不行啊，左夫人？”
　　梁氏忙道：“那倒不用，柴火倒是有，只是燒柴火太煙了，怕妳們受不了。”
　　倪母回頭望著床上依舊壹動不動的小孫子，黯然神傷：“無妨……”轉頭對倪大夫道：“妳趕緊回去吧！”
　　倪大夫躬身道：“母親都留下來照顧智兒，兒子那敢回去呢，也留下壹起照應吧，明早跟左公子壹起去縣衙升堂，也方便。”
　　左少陽幹笑兩聲：“妳怕我變卦？守在這裏？”
　　倪大夫忙躬身道：“不敢，老朽絕無此意。”
　　梁氏對左貴道：“老爺，妳看這怎麽辦？”
　　左貴捋著胡須，對倪母等人道：“妳們都留下，也行，不過只能在大堂烤火守夜了，沒多余的房間和床給諸位。實在抱歉。”
　　倪母等人忙拱手感謝。
　　梁氏和茴香把柴火從廚房抱到客廳，又從床底下找出壹個滿是灰塵的火盆，生了火，屋裏果然滿是嗆鼻的濃煙，忙開了壹扇小窗，透氣，這才略微好些。
　　梁氏在廚房的空地鋪了稻草，把他們的壹床被子拿給她當墊褥，左少陽也把自己的壹床葛麻被抱給姐姐蓋，屋裏生了火，也就暖和了，蓋壹床被子也不冷，所以茴香也就收下了。這樣，壹家人各自睡壹個房間，把大堂留給了倪大夫壹家人。
　　那火爐就放在小床邊，倪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守著，倪夫人和倪二夫人圍著火爐坐在長條凳子上。倪大夫知道兒子已經無幸，看不看守都沒什麽幫助了，所以遠遠地拿了把破椅子坐著。隨身伺候的貼身丫鬟老媽子十幾個人，散散地圍著火爐，或者坐在長條板凳上，或者索性席地而坐。
　　左少陽把湯藥熬好之後，交代倪母等人，每隔壹頓飯工夫便給孩子服壹次藥。左少陽自己則不時起床出來瞧瞧孩子的情況。
　　到五更天的時候，倪大夫守了壹夜，著實困了，正斜靠在椅子上打盹，忽然，倪夫人驚慌失措叫道：“老爺！不得老了老爺！”
　　這句話把場中所有的人都驚醒了，倪大夫壹激靈，忙問：“怎麽了？”
　　“智兒……，智兒出鼻血了！”
　　倪母是坐在小床邊床頭的位置，因為是反著的，又背光，所以看不見小孫子鼻子流血，壹聽這話，頓時也慌了，忙顫巍巍附身過去，捧著小孫子的臉，果然看見孩子鼻孔處有筷子頭大小的兩滴紫黑色的凝血！
　　“智兒！我的智兒！妳這是怎麽了？”倪母摟著小孫子哭了起來。
　　倪大夫卻是驚喜交加，呼的壹聲站了起來，連帶那把破交椅都翻到在了地上，快步過來：“讓我看看！”
　　倪夫人急忙閃開，倪大夫在床邊坐下，先查看了孩子鼻血的眼色和流量，更是驚喜不已，連聲音都發顫了：“好！好啊！”
　　小孫子成了這個樣子，兒子還說好，莫不是失心瘋了？倪母正要怒斥，又看見兒子抓過孩子的手腕診脈，神色驚喜，這才打住，也緊張地瞧著。
　　倪大夫突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智兒有救了！哈哈，哈哈哈哈”仰天狂笑，喜極而泣之下，眼中老淚簌簌滾落。
　　“真的？智兒真的有救了嗎？”倪母和倪夫人都是狂喜。
　　倪二夫人驚喜之余又有些迷惑：“智兒還是壹動不動跟死了壹樣啊。”
　　“外表沒變化，但脈象已有回生之兆！呼吸也較以往均勻連綿了！這便是有救了！——快，快請左郎中來！快啊！”
　　他們外面這麽壹鬧，左貴壹家哪裏還能安睡，左貴披衣出來：“怎麽了？”
　　倪母到底擔心，忙道：“孩子出鼻血了，紫黑紫黑的，不會有危險吧？”
　　“我看看。”左貴坐下察看。
　　倪大夫卻沒顧著在旁照應，只顧站在炮制房門口焦急地等待著左少陽出來。因為他知道，這方子其實是左少陽定的，也就是說，能否治好兒子的病救下兒子的命，左少陽才是關鍵。
　　終於，門吱呀壹聲開了，左少陽跨步出來，衣袍都沒穿好：“孩子怎麽了？”
　　“出鼻血了！”
　　左少陽壹喜：“好！”
　　快步過去。左貴診脈之後，也是面露喜色，見兒子過來，忙起身讓在壹邊，捋著胡須樂呵呵道：“脈象是有回生之相了！忠兒，妳這方子還真管用。呵呵，趕緊再給孩子瞧瞧吧！”
　　“是。”左少陽答應了，坐下察看，診脈之後，喜上眉梢，道：“我再開壹劑藥，給孩子服用，再看看效果。”
　　“好好！”倪母見三個郎中都說有好轉的跡象，頓時喜笑顏開，瞧了壹眼左少陽，又看看左貴，遲疑片刻，低聲對倪大夫道：“是不是讓左郎中親自開方啊？”
　　倪母不知道這藥方其實是左少陽的主意，她只用壹般人的眼光，覺得老郎中讓人放心，自己的心肝寶貝孫子，自然要最穩妥的。
　　倪大夫卻是知道的，壹聽母親這話，生怕得罪了小郎中，忙朝母親眨眼，陪笑道：“還是請小郎中診治吧，左公子已經深得做郎中的真傳，醫術已經相當精湛，足以治好智兒的病了。母親就放心吧。”
　　倪母見兒子壹個勁朝自己使眼色，雖然不明其中緣由，但以兒子的醫術，如此推崇壹個小郎中，肯定必有緣由，便順著說道：“是啊，那就請小郎中費心了。”
　　左少陽微笑點頭，走到藥櫃後揀藥。
　　雖然藥櫃處光線昏暗，壓根看不清拿的什麽藥，可倪大夫還是忙轉身過去，背對著藥櫃，還往外走了幾步，以避嫌。
　　左少陽很快把藥抓好了，說道：“這藥需要母雞湯作藥引，只是現在才四更，卻上哪裏找雞湯去？”
　　“雞湯？”倪母等人面面相覷，倪夫人道：“貴堂有沒有雞湯？或者老母雞也行？”
　　茴香和梁氏都已經出來了，壹聽這話，茴香笑道：“老母雞？連雞毛什麽樣，我都好久沒看見了，還老母雞呢！”
　　倪夫人訕訕笑了笑。望向倪母。
　　倪母也沒主意，家裏沒養雞鴨，而現在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到哪找去。
　　梁氏道：“前面街有家餐館，或許有雞湯。不過，現在宵禁了，人家不壹定敢開門接待。”
　　這時候哪裏還顧得上這些，倪大夫道：“我去敲門！”
　　倪母道：“不行，妳不能去！萬壹妳被抓了，天亮就要升堂了，妳弟弟這案子怎麽辦？”
　　壹個貼身老嬤嬤道：“還是我去吧，大不了打發壹點銀子也就是了。”
　　倪母點頭，讓管家給了老嬤嬤幾塊碎銀子，叫兩個丫鬟跟著壹起去。茴香開了門，指了方向。老嬤嬤帶著丫鬟走了，倪母等人都在門縫裏看。
　　果然，敲了半天門，飯館的門沒敲開，倒把巡夜的捕快招來了。大家都很緊張，又聽見呱啦呱啦說了壹通，那捕快竟然上去敲門，高聲叫著。
　　有捕快幫著敲門，自然門很快就被敲開了。老嬤嬤和丫鬟進去之後，不壹會，提著壹個竹籃子回來了，巡夜的捕快們也走了。眾人這才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