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子渡津，百年未歸

　　南明世界，大江之上。
　　神石靈胎成就的分身，黑衣關洛陽感受到了本體那邊的消息。
　　雖然主神光球經過那場大混亂碰撞之後，短期內已經無法對這些坐標紊亂的世界進行定位，更別提建立傳送。
　　但關洛陽本體成就道心不滅的天仙境界，在神石靈胎上寄托心神，成就分身之後，跨界保持心靈方面的細微聯系，還是可以做到的。
　　主神空間的變故雖然不小，關洛陽的這具分身，倒也處之泰然，略微搖頭之後，便定睛思索起來。
　　少頃，他在江面上踏了兩步，追到大船上，悄無聲息的步伐壹轉。
　　輪回者小隊所在的那間屋子，門窗突然洞開，微風盤旋，壹道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四人同時壹驚，正要動手，卻不知為何，壹時間什麽手段都使不出來，好像這輕輕的氣流吹拂，就制住了他們所有本領。
　　如同天克壹樣，明明平平淡淡的壹陣清風，卻無法逾越。
　　“不要緊張，主神空間出了變故，暫且無法穩定的聯系妳們了，我算是路過，看妳們心性還行，順便告訴妳們壹聲。”
　　關洛陽揮揮手，清風散去，門窗又全部閉合，只發出很輕微的聲音，屋內的氣流平息下來。
　　但是他剛才的那幾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量，真是比暴風狂雷還要令人震驚。
　　四名輪回者錯愕交加，不知所以。
　　不過到底都是四星級，凝聚了本心靈光的人物，很快反應過來，至少表面已經鎮靜，接受了這個事實。
　　主神空間失聯了！！
　　確實，他們的團隊任務面板，平時在任務世界，也是可以召喚出來，查看任務詳情的。
　　剛才面板閃爍不定的情況，以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現在更是直接召喚不出來了。
　　要麽，這是壹個強大高明到自家小隊完全察覺不出異樣的幻術，要麽是壹個高端人物影響了任務面板，要麽就是主神真的失聯。
　　而這三種情況，對這支輪回小隊來說，其實沒有什麽差別。
　　硬要說的話，主神失聯，有個好心前輩過來提點，這種情況反而是相對最好的壹種。
　　“原來是輪回者裏的前輩。”
　　東方傑沈聲斂氣，抱拳道，“我們小隊經過的任務次數不多，主神失聯這種情況，以前難道也發生過嗎？”
　　“主神被打爆這種事以前都發生過，這有什麽好說的。”
　　關洛陽搖搖手，“妳們沒有聽說過，咱們這個時代的光球，全都是戰團的壹些老前輩們自己捏出來的嗎？”
　　小隊的幾人壹時語塞。
　　確實，他們剛成為正式輪回者的時候，就隱約聽說過類似的傳言，輪回者基地有好多個，光球也有好多個，都是老前輩們手捏的。
　　但是這種事情，壹般都是當背景設定隨便聽聽啊，那麽多輪回者都沒事兒，誰能料到，偏偏我們這些人還真遇到這類情況了？！
　　花若青呢喃道：“原來是我們那個基地的雞蛋被戳爆了……”
　　“那倒也沒有，只是光球們撞了壹下，暫時有點故障。”
　　關洛陽說道，“我來提醒壹下妳們，是看妳們身上沒什麽劣氣，在咱們這個行當裏，算是品行不錯。若是妳們蒙在鼓裏，以後胡思亂想，時間長了，走偏了路，也有些可惜。”
　　“現在事情告訴妳們了，妳們可以選擇去做任務，等到主神重新聯系，給妳們重算任務那天，也可以選擇找個喜歡的地方，安度余生，畢竟時間流速不同，說不定到妳們壽終正寢那壹天，主神還沒修好呢。”
　　花若青等三人不禁思考起來。
　　東方傑已經不假思索，撲通壹下單膝跪了下去，抱拳說道：“前輩，我們閱歷淺，遇到這樣的事，對以後的路多少有些拿捏不準，能不能請前輩給我們壹個意見？”
　　關洛陽本來已經準備走了，半警告半提點的讓這個小隊別因為失聯搞出什麽幺蛾子也就夠了，卻因為東方傑這個果斷，心裏動了壹點念頭。
　　“妳確定要我給意見？”
　　東方傑肯定的點頭，其他三人也想學他行禮。
　　劉子言心裏更是在佩服。
　　‘還得是隊長啊！’
　　‘我要是細想，想到最後也是這麽個做法，隊長根本就沒動腦子，同樣是這個做法，比我和阿花更迅速，牛的！’
　　這個輪回者前輩的手段神秘莫測，要是對他們有什麽不利之處，他們反正也抵抗不了。
　　如果這個輪回的前輩真是純好心的話，這樣主動壹點，更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機遇。
　　關洛陽手指壹彈，氣流把他們全掀起來。
　　“又不是封建人，搞這種禮幹什麽？”
　　關洛陽笑著說，“既然要我給意見的話，那，我將在這個世界到處走走，妳們就跟我順路如何？”
　　“正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以不變而應萬變，不論發生什麽變故，未來又會如何，增長見聞，持續修行，充實自我，總是沒錯的。”
　　關洛陽所說的也是這場變故之後，自己所有本體、分身會奉行的準則。
　　東方傑聽得眼前壹亮：“多謝前輩！”
　　“別前輩了，大家互相稱呼名字好了。”
　　關洛陽索性坐下，跟他們幾個互報姓名，認識壹番，道，“我看這船不久就要抵達壹座大城，就先到那城裏去轉轉吧，妳們幾個之前的任務是什麽來著？”
　　主神發布的任務，雖然只會簡略的介紹壹下背景，但那些任務標準裏面，有的時候也能夠透露出許多重要的信息。
　　眼鏡青年劉子言，就原原本本的說了壹遍。
　　他們也是剛剛才到這個任務世界的，所得到的信息基本都來源於主神提供的部分。
　　按照任務提示，這個世界的背景，曾經是鄭明王朝和女真王朝相爭的局面。
　　五十年前，女真王朝起兵來攻，雙方大軍在長江邊激戰，連綿數月，炮火隆隆，船舶來往，白刃相接，血染江水。
　　除了軍中將士之外，天下各地的奇人異士，也紛紛投入了那場大戰，有的是被招攬邀請，有的是借機修煉法術、磨勵功夫，有的是保家衛國、維護文脈。
　　同樣有幾隊輪回者，曾參與那場大戰，死傷也不少。
　　而那場大戰到最後，以女真王朝的潰敗為結局，不知道是大戰觸動了何種機緣，江中太歲現世，被各方人瓜分壹空，女真王朝也搶到了部分。
　　後來大明反攻，女真節節敗退，連年戰事，太歲的妙用被開發出來，術士和武者走上全新的境界，也誘發了許多野心者的動亂。
　　後來女真已經敗退到關外，大明卻還依舊只是南明，雖然地盤比五十年前大了不少，但北方有許多地區，被所謂的八大教門及許多勢力占據。
　　東方傑他們這支小隊的任務標準，除了涉及團戰的三項之外，還有兩項。
　　壹個是參與決定天子渡的歸屬，另壹個就是探索太歲之謎，解開太歲的真實來歷。
　　眾人閑聊間，不知不覺，天已微白，大船進城。
　　天子渡的碼頭、城內，都已經熱鬧非凡了。
　　船上的人饑腸轆轆，眼看終於可以進城，興奮的呼朋喚友，帶著各自的行李，進城去用餐。
　　關洛陽等人聽到外面的聲音，也就下船進城，到了鬧市。
　　雖然天色還早，但大街上已經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天子渡不愧號稱當今天下第壹等錢糧浩大之處。
　　關洛陽他們尋了壹間酒樓走進去，就聽見裏面有個小二，正在滔滔不絕的講古。
　　“……女真王朝入關的時候，在關外設了打牲烏拉總管衙門，打牲在女真人的話裏就是漁獵的意思，烏拉是江，意思就是專門管理大江兩岸，各個漁獵民族，從他們那些地方劃出貢山、貢江，采集供品。”
　　“想想專為了收貢品，設了這麽壹個總管衙門，就可以知道這些東西是多麽稀罕了，而這些貢品最多的時候高達三千多種，人參，貂皮，蜂蜜，松子之類的都有。”
　　“其中最最有名的貢品，除了東珠就是魚。”
　　小二嘴皮子利索，講起來滔滔不絕，“當時有那麽壹說，叫鰉魚貢，打鰉魚的魚幫由內務府直接管轄，打魚的漁網、魚叉都受過皇封，魚戶後代不必從軍，種地不必納糧，可是要交不夠魚，輕則要挨大板子，重則直接要掉腦袋，可以想象這個魚有多麽稀罕。”
　　“後來女真八旗在大明的爺們手上吃了虧，又被八大教門搶了地盤，退回了關外，高麗人想落井下石，派小股人試探，頭壹樁事，就是先劫了鰉魚貢。”
　　“女真皇上這下可惱了，尋思著，我打不了大明，還打不了妳們嗎？就點兵跨過江去，把高麗占了。”
　　店裏有食客哈哈笑道：“女真皇上別說打不過大明，連八大教門都壓不住，損兵折將到關外，還能打得了高麗？”
　　那小二也笑了：“別看女真皇上在咱們這兒不中用，人家軍中也是有不少吃了太歲肉的大高手，得了太歲爺神力，打個高麗還能是什麽難事兒嗎？”
　　他壹拍手，“言歸正傳，女真皇上去了高麗之後，關外這鰉魚貢可就不那麽聽話了，本來只有女真貴人能吃，黎明百姓不準吃，現在，打到了這種魚也有人送到關內來，賣出高價。”
　　“我們店裏花重金，也才買到了這麽壹條，已經長到好幾尺長，不止百斤重，為了保證鮮味兒，今天就在店裏請大師傅現做，貴客們有意的，都可以買上幾碟嘗嘗。”
　　店裏早有人擡出壹個木質的大水槽，裏面果然有壹條鰉魚。
　　這魚秋季要送到關內來，可真是不易，費勁捉上來之後，要把江邊的柳木掏成木槽，裝滿江水，放入活魚，草繩穿鼻，骨環扣尾，把魚箍在裏面，然後封住蓋子運送。
　　壹路上要有人細心照料，定時換水，還要擊鼓驚魚，以防它睡死過去，如此才能保證鮮活，路上大車送著，人吃馬嚼不說，日裏夜裏所費的精力，更是難算，貴也有貴的道理。
　　不過這魚的吃法，倒是異常簡單。
　　店裏人搬來木桌，把魚摁住，洗凈擦幹，大師傅操刀剖了這魚，挖出整條魚最是珍貴，價比珍珠的魚卵，然後把魚肉削成壹片壹片的，片片均勻，手上都有數，在青瓷碟子裏擺壹圈，中間放著野山椒酸辣子。
　　吃的時候只要把那魚肉夾起來，往野山椒酸辣子上壹蘸，配上熱酒，那是最最鮮美的。
　　店裏的人當然也不會光吃這個，每人桌上還有壹些涼菜熱菜，搭配著吃。
　　關洛陽壹時也起了食欲，買了幾碟過來。
　　花若青臉色遲疑：“這可是……淡水生魚片啊……”
　　關洛陽笑道：“我們練出這壹身本事，可不是光為了打打殺殺的，當然也是為了想吃就吃，不用顧忌。”
　　他已經夾了兩片入口，果然味道鮮美，雖然沒有主神空間那些能把菜炒的發光，或者原材料就能自動發光的菜肴奇妙，但也別具壹番風味。
　　東方傑和眼鏡青年他們都已經品嘗起來。
　　這個輪回者小隊都已經是成熟的輪回者了，打探消息這種事，不用關洛陽說什麽，他們自己也會做。
　　當然不是指光在酒館裏碰運氣，聽人高談闊論，而是他們在來的壹路上，已經不動聲色，放出蠱蟲，遍布到外面去收集信息。
　　放蟲子的正是花若青。
　　說來也真是奇妙，有的女孩子，會對著壹碟子淡水生魚片，面露難色，但也能眼皮子都不眨，就放出壹大堆肉眼難辨，細看卻很猙獰的小蟲子。
　　花若青手指把玩著自己壹縷發絲，垂下眼簾的時候，眼球表面已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細小如針尖的瞳孔。
　　倘若被人看到的話，恐怕會以為這姑娘是生了什麽眼疾。
　　而實際上，她正在以來自聊齋世界的蠱術，共享自己放出去的那些蠱蟲的視野。
　　共享全體蠱蟲的視野，是很有沖擊感的事情，所以她非常迅速的挑選出其中壹部分比較重要的視角留下，其余的都暫且撤去。
　　而留下的那部分視角，此刻來到了天子渡的府衙。
　　這天子渡的府衙也是壹個怪地方，花若青的蠱蟲敏感，還沒有進去，就能夠感覺到各種各樣不和諧的氛圍。
　　府衙裏面的人，雖然穿著像是同壹套體制內的袍服，但壹個個的相處起來，總是當面假笑，轉頭就沒了表情，有的幹脆裝都不裝，各有壹些人坐在小庭院裏，盯著那些門戶裏面的人忙碌，好像是在互相監視。
　　等到這些蠱蟲悄然潛入了擺放卷宗文書的地方，瀏覽了許多記載之後，花若青才明白了問題所在。
　　天子渡，本來是北方重鎮，天下聞名的大城，女真王朝也非常重視，曾派大軍駐守，大明當初奇兵突出，兵鋒所指，名義上是攻下了這座城的。
　　不過就在女真大軍剛剛撤退時，混亂倉促間，各方就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手，安插到天子渡來。
　　大明境內，後來也有內亂，雖然平定下來，沒有像北方這八大教門並立，諸多勢力紛起壹樣混亂，卻也暫且無力再向北征伐。
　　所有盯著這裏的勢力，都搶不下這座城，不敢輕易動兵，壹口吞了，就形成了天子渡府衙中，各方人手犬牙交錯的局面。
　　天子渡，成了壹個名義上歸屬大明，實際上幾乎孤懸於南明疆土之外的城池。
　　蠱蟲又查看了許多文書，也等於都被花若青看了壹遍。
　　她終於知道那所謂的八大教門，都是些什麽來歷了。